许是因为大雪的关系,原本该是热热闹闹的皇城今夜门户紧闭,无一人外出,大街上偶尔翻卷起小贩遗留的油纸,落到结了冰的河面上。
建安护城河外,原本放下的索桥已经被紧紧收起,外面有两列军队拿了一根几人合抱宽的铁柱开始撞门,沉重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地在这静寂的皇城夜中响起。
城墙之上已是呐喊震天,万箭齐发,不时有士兵的身体在盾牌之后倒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又很快覆没在这震天的呐喊声中。
过了不久,大地一阵震动,不远处疾驰来了一列声势浩大的军队,龙旗飘扬,前头的那人一身戎装,一手握着方天画戟,快速驱马赶到了城门附近。
此刻外面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抵在城门后的士兵们已然力有不逮,守城的将领见有援军来到,才算是松了口气,振臂高呼一声:“神武将军来了!”
这一声呐喊算是壮了军心,原本已经被撞开一道缝的城门硬是被顶了回去,那守城将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从乱箭齐发的城墙上快步下来,“将军可算是来了,这外面的反贼攻势甚大,弟兄们差点就支撑不住了。”
那神武将军发尾高高束起,紧绷着张脸,对正在靠过来的守城将领微微点了点头,忽然手势翻转,一枪就对准他刺了过去。
“噗通”的一声。
带有血渍的头颅高高抛起,鲜血飙得足有一丈有余。
纷纷扬扬的雪花旋转着落下来,带着点点的血色。
龙旗被人扔在了地上,无数马蹄践踏而过。神武将军漠然着一张脸,右手一扬,高声喊道:“开城门!”
一时间,血光四溅,兵刃相向之声不绝于耳。
天子阁中已经不复初时笙歌燕舞,菜色被翻倒在一旁,一些年轻气盛的新臣们早已自请缨去了城门浴血一战,只剩下几个翰林臣子或是年事已高的武将老臣,老泪纵横地趴伏在地,请求杨煜先行离开皇宫。
杨煜坐在上首,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透过就近的琉璃宫灯缓缓转动着手中酒杯,看着杯中美酒在昏黄的烛光下反射出不同的颜色,似是兴致勃勃。
“陛下——!请快些随大内侍卫出宫吧!”
“陛下!我们虽然老了,但是还经得起硬仗的!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做陛下的后盾,您就尽快出宫吧!”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陛下——”
似是被这些哀求哭泣之声扰烦了,杨煜啧了一声,皱眉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李泽的军队已经到了城门口,现在,哼,恐怕已经入了皇城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忽地把手中酒杯掷在地上。
酒杯骨碌碌滚落在地,里面的酒洒了一地。
“好一个神武将军,好一个镇国将军啊!真是上阵父子兵,就连作假的功夫也都是一等一!使得好一手军报不传、浑水摸鱼之法!……”
凝木端坐在他身旁,眉尖紧蹙,犹豫半晌,还是轻声开口道:“陛下……”
“你们都下去吧。”杨煜面无表情地看着案几上被打翻了的龙膏酒半晌,方才开口说道,“李泽此人虽对朕这皇位居心不良,但他也不失为人君之选,他擅于用人,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才流失于自己手中。只要你们今日不帮朕逃离这皇宫,他日,他自然会重用你们。”
“跟着朕这个亡国之君,怕是还没有走到宫门口,就被乱箭射杀了。”
在场诸人皆是痛哭流涕地跪地磕头,誓死也不愿离去,宫女太监也是跪了一地,低声哀哀哭泣。
“……好,”杨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有点点泪意,“好。”他笑道,“朕这一生,虽然后十年过得昏聩无度,但能够有你们这群老臣陪着朕,也算是朕难得的收获了。”
“来人!”他扬声高喊,“火烧皇宫!”
空气中开始渐渐变得灼热起来,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夜中倒给了人丝丝暖意。杨煜差人拿来了一大坛酒,遣散了在场的宫女太监,坐在上位盯着那酒坛半晌,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打开坛盖,全数洒进酒坛之中。
他稍稍晃了晃,就开一碗接一碗地倒着酒。
翡翠玉碗一字排开,杨煜一碗接着一碗地倒,不断有酒汩汩流出,留在案几、留到地上。
倒满了最后一个翡翠玉碗,他亲自拿起,一一递给了在场的诸位老臣。
“这上好的鹿胎酒,本王自入主建安以来就再未喝过,今日,就和你们这几位老朋友干了!”他举起碗,言语间自称变化,双目精光闪烁,似是回到了当年少年戎马的时光。“只是这酒里已经被朕下了帝王劫,无色无味,饮下它后不会有任何痛苦,会在醉酒美梦中悄然死去。朕知道,诸位都是难得的良臣贤人,朕,也明白诸位的心意。只是这天下即将易主,尔等却并非一定要随朕赴死。”
“朕最后说一句:你们想散的,就散吧,为将来的天下民生尽一份力也是好的,朕不会责怪;若是有哪位兄弟愿意和本王一起赴死,本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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