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每个和季初弦擦肩而过的路人,他们脚步各自匆忙,一一往自己的目的地迈步向前。
即使脸色依旧睡眼惺忪,但是他们的行动力神采奕奕,就怕只要步伐稍慢些会打乱他们崭新一天的计画。
然而季初弦却与他们呈现强烈对比,她的脸色苍白,迈出的步伐漫无目的,无意识走过她本该要搭乘的那班公车的站牌。
方才她和高知盈的对话掛在耳际,像苍蝇发出的振翅声那样烦人。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甚么,为何不如亲口问问你说的那个女孩。』
『那个自诞生就註定要为你而活,为你而死,现在正在你身体里面的女孩,季初弦。』
『这是……甚么意思?』
『八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吧?』高知盈露齿咧嘴一笑,『瞧你那双睁大的美丽瞳孔,看样子听我说完这段话就懂意思了吧?』
『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结果原来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不过你的父母会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做出那种事情可谓是泯灭人性,到底也怎么可能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知情呢?』
『倘若你想知道详情,不如就问问经常陪伴你左右的那位保鑣丹尼尔先生。』
『他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毕竟他可是在八年前的今天将那位季初弦带走的男人啊!』
季初弦缓缓停下脚步,开始逼迫自己回忆起过往记忆的那些不协调感。
她想起,父亲总是会在儿童节时多买一份和自己相同的礼物,或是在自己生日的那天,准备同一件洋装。
原来从那时候起,就有个她不知道的女孩,进入了她的世界。
只是她相信了父亲与母亲的谎言。
『这是要送给远方的亲戚小孩。』
『那小孩和你差不多年纪大。』
『然后身材跟你差不多,也是个女孩。』
「啊!不好意思!」
季初弦不小心被路人给撞了一下,没有背好的侧背包掉落地板,一样物品从包里滚出。
她怔怔地看着那药罐,霎那间无止尽的厌恶感与讽刺从她心底涌出。
季初弦将那药罐捡起的同时,想起了小时候她和母亲的对话。
母亲的叮嚀游荡在脑海中,『我的宝贝初弦啊,为了你的身体好……即使药很苦,也还是要三餐按时服下喔!』
『妈咪,我生的病是很严重的病吗?为甚么每天都在叮嚀我不能做激烈运动,还要吞下这种难吃的药丸呢?』季初弦发出稚嫩的声音詰问母亲,『我……会死掉吗?』
『初弦你没有生病,你也绝对不会死。』母亲紧紧拥住季初弦,带有哭腔肯定的语气向季初弦保证,『爸爸和妈妈是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会用尽所有方法,让你健健康康的永远陪在我们身边。』
八年前的这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许久。
当她经过手术再次醒来时,母亲流下泪水在她病床旁欢喜的模样她这辈子都忘不得。
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就等到了适合移植的心脏。
那时候的她单纯的以为这是上帝赐予她的奇蹟,然而现在徒然回想却觉得格外讽刺。
季初弦将手掌覆在自己的胸口上,静静地聆听从身体传来的规律心跳声。
原来,这个声音曾经属于别人的。
而那别人正是她此刻最忌妒、在意的女人。
过去发生了甚么?她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人们,寧愿隐瞒残酷真相,也只为了让自己继续在他们身边笑着。
那么,那个女孩呢?
噁心感与罪恶感攀上颈间,锁住她欲要开口的喉咙。
她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接踵而来的是难受的呕吐感与晕眩,就在她即将倒下之际丹尼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急忙衝过人群上前搀扶住整个人向后仰的季初弦,「初弦!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丹、丹尼尔……」季初弦模糊的视线中,隐约能看出丹尼尔的表情是多么惊慌恐惧。
「你去哪了?为甚么电话都不接?」丹尼尔激动问道,「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季初弦抱持与之相反的态度,用平淡无奇的低沉口吻反问:「告诉我……」
「……嗯?甚么?」
「告诉我,八年前的今天……你做了什么事情?」季初弦努力站稳脚步,伸出双手抓住丹尼尔的前襟,指甲深深地透过衣物嵌入丹尼尔的前胸。
「……初弦?」
「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拥有同样姓名的女孩季初弦……」季初弦紧咬下唇清晰地一字不漏说着,「为甚么八年前你要把她带走?带去哪里?做了甚么?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等、等一下,初弦……你先冷静下来。」季初弦的咄咄逼问令丹尼尔瞬时仓皇无措,他握住季初弦的双臂,试着用言语安稳季初弦起伏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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