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把我手上这罐也顺便砸下去了。」仲克楠嘴上唸唸有词,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做法感到不满,「不,是早知道就不该买纸盒装,而是要买塑胶瓶的。塑胶瓶砸起来比较痛,还可能不容易破呢!」
他转身将店门关上,明明已经到了营业时间,却没选择将掛在门上的门牌翻转。
仲克楠把那个只装一瓶牛奶的塑胶袋放在吧檯上的同时恰巧找到了被自己遗忘的手机,「原来在这里啊……」说着就把它塞回裤子的后方口袋。
他注意到仍呆愣在原地的季初弦,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拉长穿在身上的外套衣袖走到她的身边。
「抱歉,我的衝动行事似乎不小心波及到你了。」他语带歉意地说,一脸愧疚地帮季初弦脸颊上残馀的牛奶渍擦去。
仲克楠的碰触,点醒因吴泰俊的话而走神的季初弦。
「……没事吧?」他问,听着这句熟悉的话,熟悉的语气,一阵微热晕染她纹丝不动的双眼。
她与仲克楠的相遇,是从这句话开始,而不是录音笔里记录下来的那些。
这才是她该领悟的现实。
仲克楠摸了摸季初弦翘起蓬乱的后发轻声问:「被那傢伙抓着的地方,还痛吗?」
季初弦低头摇首,见她仍沉浸于哀愁,他主动牵起她的手紧握在手心。
「别太在意那男人说的话,不论是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只要你做你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好。」他和谐的眼神注视季初弦柔声说,「你就是你,季初弦永远都是季初弦,谁也无法取代。」
『你不是还忘不了那个帮你餐厅取名的女孩吗?』
『现在仲克楠人生里的女孩,就只有季初弦一个,别无他人。』
『所以不要想太多,你就是你,那个女孩就是那个女孩……谁也无法取代谁……』
『季初弦永远都是季初弦。』
昔日对话与当今的重叠,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然而听在季初弦耳里,看在季初弦的眼里,却不再是同样的感受。
『你就是你,克楠先生就是克楠先生,谁也无法取代。』
女孩的声音透过记忆中的录音带,在季初弦的脑海中自动播放。
稀释着鼓胀情绪的季初弦,匯集于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因被挤落而滑下颊面。
沉默一会儿后,她哽咽地问:「克楠先生,你爱我吗?」
仲克楠怔了半晌,扬笑答道:「嗯。」
如此简单的回应,让答案处于曖昧不明的边界。
季初弦正视着他,看出藏在他笑容底下的真正回答。
她不自觉地缩紧掌心,暗自咀嚼他的回应。
他爱没错,但他爱的并不是现在在他眼前的自己,而是那个与他拥有更多共同回忆的季初弦。
她并不是她。
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透过了仲克楠的表情告诉了她。
他早就知道她在演戏,她不是他等待了八年的女孩。
但他为了配合她演出这部戏,选择隻语不提,做好一个称职的演员直到她说不眼为止。
仲克楠称职到把爱她演得淋漓尽致,明明从头到尾就不曾对她动过心。
当季初弦彻底领会这件事后,她顿然觉得仲克楠比起演员更像引导她开始这场戏的导演。
那她呢?她只不过是一个自愿假戏真做的女演员。
想到这,她的心如撕裂般那样疼痛。
见她的泪珠不停从她的眼角滚落,仲克楠轻柔地伸出拇指指腹拦截它们,并把季初弦抱入怀中,用最温柔的语气在她耳畔低喃:「别哭了,这有甚么好哭的?」
季初弦没有抬手抱住他,而是怔然地接受着。
「如果心情还是无法平復下来,今晚就上楼休息吧……」他说,「不要勉强自己。」语落他放开她,脸上掛着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
「还有我一直想对你说,别再叫我克楠先生了。」仲克楠轻声说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克楠就好,我听比较习惯。」
?
八年前的某一日,距离仲克楠生日到来的前一个月。
半夜三点多,仲克楠因为尿意而起床上厕所,口渴的同时顺便下楼倒杯水。
在经过季初弦的房间时,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她的房间发出。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仲克楠低喃道,于是便倒退回到季初弦房间门口停下,正准备敲门打扰时,里头发出了女孩子唱歌的声音。
当季初弦用五音不全的嗓子把歌唱完后,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说话。
『……你就是你,克楠先生就是克楠先生,谁也无法取代。如此特别的你,在我眼里是最帅气的。』
说了好长一段话才停下,而仲克楠也等到季初弦把话说完后红着脸赶紧静悄悄地离开现场。
回到房间的他,扰乱自己的前发,脸始终没有降温下来。
他蹲在门前,难掩心中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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