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
仇婧几乎是闯进这家医院的。说“闯”都还不够贴切,不清楚情况的恐怕会以为她是要来打劫这家医院的。
他们是接近傍晚才到了仇婧的老家,还没下高速仇婧就开始给她妈妈打电话,可是在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接通之后,她就不淡定了。她风风火火地在这家县城小医院里横冲直撞,锥子一样细长的鞋跟,在地砖上凿出让人心惊胆战的清脆声响——她显然把这儿也当成了陆家嘴金融中心的某个写字楼,并试图用自己的铁蹄征服它。袁尚卿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袋,像个小跟班,时不时还要对走廊里愤怒的医生和患者赔笑道歉。
他们终于在四楼的一间病房见到了仇婧的双亲。当仇婧推门进病房的时候,老两口正在因为不知道什么事情哈哈大笑,精神好得不得了。尤其是她母亲,由于笑得太过用力,苹果皮被削断了好几次。
“婧婧?尚卿?”看到他们俩,她妈妈显然有点惊讶,“你们不是说初二回吗?”
她爸爸也从病床上转过头。袁尚卿有点局促地赶紧给岳父岳母拜了个年。
“不是你说我爸病了吗?”仇婧有点气喘,“我爸怎么了?还有你电话怎么不接呀?!”
母亲喜气洋洋地接过女婿手里的东西,又喜气洋洋地埋怨买得太多。然后她转向女儿,嗔怪说:“你这急吼吼的性子随谁?”
“啥事也没有!”仇婧父亲说,“我说不告诉你,你妈非小题大做。就是前天贴春联的时候不小心把腰扭了一下,你妈非得大过年的把我拉到这又是拍片子又是住院,净浪费钱。”父亲嘴里抱怨着,可是面色红润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洋溢着幸福。
“那检查一下不是放心吗?没事儿不是更好?”母亲不服气,但是动作和表情都在告诉你她有多享受斗嘴的乐趣。
“哎哟,有你这样说话说半截的?”仇婧长舒一口气,夸张地拖长音节,“你一说我爸住院,给尚卿吓坏了,大清早硬拉着我急急忙忙往回赶!”
袁尚卿听到这话,配合着笑了笑,心里叹服仇婧高超的表达艺术。女婿都这么孝顺,女儿不得更孝顺?女儿不仅孝顺,还把女婿调教得很好呢!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婚后的幸福生活跟母亲交代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被哄得喜上眉梢,赶紧把女婿拉到旁边的空床位上,“尚卿”长“尚卿”短,“路上累坏了吧。先坐会儿,我给你爸把出院手续办了,咱一会儿就回家过年去。”
袁尚卿哪里肯坐,仇婧已经帮他树立了贤婿的光辉人设,跑腿的事哪里还能让岳母亲自去做。他忙说:“没事儿妈,我不累。开车坐久了正好活动活动,您把单据给我,我去办!”临出门前他瞥了仇婧一眼,看到对方微笑地朝自己投来了孺子可教的目光。
仇婧的老家位于南京的一个县城里,在这里过年,年味很浓,自然比在上海有趣得多。袁尚卿作为第一次回家过年的新女婿,娘家人欢迎他的方式当然跑不了一顿年夜酒。仇婧娘家姊妹弟兄不少,一大家子热闹非凡。仇老爷子今天更是格外高兴,也顾不上自己扭伤的老腰,只管拉着女婿把酒言欢。爷儿俩从朱元璋聊到洪秀全,从改革开放聊到台海局势,聊出了半部中国史,要不是后来老爷子后来喝大了,估计下一步就该拜把子了。
仇婧的母亲把二楼的主卧早早收拾好。这个新盖的二层小楼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有些热乎气儿。袁尚卿回到房间的时候,仇婧还没睡,正穿着睡衣在打好的地铺上滑着手机,床上是一套崭新的被褥,平平整整第给他铺好了——这是形婚协议里约定好的条款,如果因故不得不在对方家留宿,必须分床睡。
“你怎么不去床上睡?”袁尚卿用毛巾把头发上的水擦干,此时他已经洗好澡,换上了带来的睡衣。
仇婧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然后冲他眨眨眼:“你是客人,让给你。”
“还客气上了。”袁尚卿踢掉脱鞋,然后钻到被子里,满足地叹了口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黑暗因为光源的退场而骤然闯进视野,随之而来的寂静如同无数的细线,丝丝入扣地将每一寸皮肤缠紧。酒精终于发挥威力了,袁尚卿听见自己的心跳仿佛催征的战鼓,催促着意识向梦境深处的不毛之地一步步试探。仅有一步之遥了,梦境已经发来了诱人的邀请——那鼻息间的甜香就是证据,那唇齿间的缱绻也是证据,还有耳边绵软的呢囔怎么会有呢囔?
那个声音似乎在问:“你,有没有和女人做过?”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