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没人抱住他◎
巨大的火舌舔舐着夜幕, 镇子上方的天空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板,将每一个人染上火的颜色。
温鸾望着那孩子,惊愕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旁边的张小花脸色也不大好看, “那孩子太冷静了,没有任何犹豫退缩, 也没有杀人后的恐惧……我第一次上战场,吓得刀都握不住, 那还是面对瓦剌人。”
火光在那孩子眼中燃烧着,他的眼睛亮得吓人,目光却是阴冷犀利, 无悲无喜。
这眼神,温鸾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高晟身上,他立于火光之前, 衣服被轰轰隆隆的气流冲抵得四散翻飞,似一只鸟儿张开羽翼, 即将扑进大火。
“其实……他让我想起了老大。”张小花的目光非常复杂, “我们这些人都是皇上捡来的孤儿,老大是最后一个来潜邸的人,我们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很可怕。”
“那时候他沉默寡言的, 脸上永远没有表情,不会笑也不会哭, 当他看你的时候,就像三九天一盆冰水浇在你的脊梁骨,冷得骨头都在喊疼。”
张小花叹了一声, “直到他带着我们一路从辽东杀到京城, 才变得有点人味了。”
温鸾的心重重颤了颤。
杀戮, 唯有杀戮,才能让那腔不知道该恨谁的怨愤得到宣泄。
“咦?”张小花惊讶地睁大眼睛,“老大要干嘛?”
高晟缓缓抽出绣春刀,向着吴家大宅的人们走去,烈火映得刀身红灿灿的。
“不是吧!”张小花失声叫道,“小孩儿胡言乱语,他还真听啊!”
不止是她,其他的锦衣卫也满眼的惊疑不定,杀那些暗哨侍卫,他们不觉得杀错了,可挥刀面向这些手无寸铁的庄丁仆妇,他们下不去手。
一人惊恐地大叫:“你要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刀锋闪过,头身分离,脖腔喷出的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弯弧,没了头的身子晃了晃,扑的倒在火中。
是领高晟去脚手架的那个管事。
他的脑袋咕噜噜转到大管家脚下,吓得他哇哇乱叫。
“杀了他!”孩子尖利的声音猝然惊醒呆滞的众人,只见那孩子突然冲到大管家面前,举着匕首刺了下去。
毕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力气有限,况且大管家也不是无法动弹的吴仁,一把握住那孩子的手腕,使劲一推,转身就要跑。
却被高晟一刀劈成两半。
镇上的人们惊恐万状,想被恶狼冲散的羊群,哭着尖叫着拼命地逃。
他们看到,平日里吴家那些有头有脸的大管事们,一个接一个倒在高晟的刀下,他冷漠无情地挥着刀,好像砍掉的不是人头,而是庄稼地里的杂草。
更可怖的是那孩子,溅了满脸的血,嘴角咧得大大的,他在笑!
简直是个魔鬼!
高晟停住脚垂眸看他,凡侮辱过他母亲的人,欺负过他的人都已尽数毙命。
那孩子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高晟甩到刀锋上的残血,继续逼近纷乱的人群。
李库头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别杀我,别杀我!”
高晟举起刀。
“姓高的!”茶水摊的王头儿泣声哭喊,“你们这些杀人魔,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心软帮你一把。”
“杀死他们,这个镇子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那孩子大叫着,扑过去要给李库头一刀。
一抹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飞奔出来,不顾一切从后抱住那孩子。
不知道这孩子的过往,温鸾便没有开口劝他,更没有一个字的指责,只是紧紧抱着那个瘦弱的小身子,任凭他如何挣扎,哪怕匕首划破了她的胳膊,也仍紧紧抱住他不放。
“放开我!”那孩子终于失去了冷静,手里的匕首被人夺走了,他就用脚踢,用手抓,最后一口咬在温鸾的胳膊上,呜呜闷叫着,好似一只狂暴的小兽。
张小花大惊,刚想上前把那孩子拉开,却见高晟冲她缓缓摇摇头。
那孩子松开嘴,眼神怔怔的。
她身上的味道萦绕鼻尖,如花间吹来的暮风,如林间蜿蜒的清泉,清新微甜,柔软而温暖。
一瞬间,他想到了母亲。
他是不被祝福的孩子,一出生背负着太多太多的憎恶,他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父亲心底最深处、不可见人的罪恶。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厌恶他的,不敢亲近她,生怕换来更大的失望。
可母亲还是抱住了他,“你终究是我的孩子……”
那么美好的母亲,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母亲,被他亲手勒死了。
她死的时候,会不会怨恨自己?
如果再多等等,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娘,我好想你……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颊划过,他紧紧抿着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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