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安静在丞相府的其他姑娘和公子们看来,却有些过于阴郁。
五姑娘并不爱笑,她总是静静地看着众人,就好像那双如同蜜糖一般的浅色眼眸,能将所有人和事就这样看到心底,成为所有人的照妖镜。
曾经三姑娘和几位年纪尚小的公子姑娘玩闹,把四姑娘推下水了,本来这件事就连四姑娘的姨娘都想咽下这口气不声张,但是五姑娘却没有按照三姑娘生母湘姨娘的话去做,反而将三姑娘一群人推人下水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这让原本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丞相大人都不得不在其他客人面前,家法处置了那几位姑娘公子。
从此之后,五姑娘在兄弟姐妹间的名声就不大好了,他们也开始总是同五姑娘作对。
如今当皇后这个差事,没有哪一位姜家的姑娘想要嫁给一个荒淫无道,年纪可以当爷爷的皇帝,因此推了五姑娘出来,接替了去世的昭德皇后。
姑姑侄女同嫁一人,放在民间也是个极大的丑闻了,但是在这皇宫之中,却好像又不是件什么奇事。
巧夏很心疼姑娘,自小爹不疼娘不爱,如今在这宫中,从大婚之夜开始,就饱受欺辱。
大婚,可是每一个姑娘都期待又畅享的事情,但是姑娘……
巧夏听到了姑娘强作镇定的声音。
“不知厂公折返,是否有要事告知本宫?”
站在下首的男人直起了身子,巧夏发现他面上仍然带着微笑,但是他凌厉修长眉下的黑眸,仿佛是山风拂过深潭,潭面微澜,却波澜不惊。
玄青内官袍穿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有其他内官看起来的瑟缩猥琐,反而看起来清俊又高大。
被娘娘称作厂公的男人微笑着,看起来十分恭敬说道:“奴才有事向皇后娘娘禀报,事关重大,可否……”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意味深长,他看了巧夏一眼,显然就是要她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巧夏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厂公看姑娘的眼神有些奇怪,里头还有些让人害怕的晦暗,她本能地不想离开。
现在着长春宫寝宫里,可不就是她一个无关人等在了吗?
娘娘沉默,但是厂公仍不为所动,仍是气定神闲站在原地,一双幽深黑眸仍是看着娘娘,仿佛笃定娘娘不会不听他的话。
巧夏在进宫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被暗地里称作九千岁的贺厂公,是最不能惹的,宁愿惹怒皇帝,都不要惹怒他。
甚至有小道消息,若是厂公带把,恐怕龙椅上的人就要换一换了。
当然,这样的传言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若不是巧夏为了向娘娘打听宫里的大小事,恐怕都不会知道。
娘娘最终还是让她出去了。
“无碍,不必担心。”娘娘这样同她说道。
一旁的厂公听见了,他的语气很温和,听起来和任何一位谦卑的下人没有分别。
“巧夏姑娘确实不必担心,奴才不过一介小小内官,能对皇后娘娘做什么呢?”
一介小小内官?
这话姜穗听了都要发笑。
秉笔兼掌印太监,东厂厂公,暗卫御镇司司公,甚至皇帝龙颜大悦时亲封的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官职还在身上没算,这可不是小小内官就能涵盖的。
皇后其实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昨夜发生的事情,不仅仅让她成了和他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让她知道他身上最深切的秘密。
皇后的手握得有些紧,紧到指甲都扣到手心里,但是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身上仍然残留的痕迹,让皇后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发现,以厂公只手遮天的能力,倒霉的极有可能只是她自己。
就算皇后看起来外表仍然冷静至极,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实际上只是色厉内荏,只要轻轻一戳,就会露馅。
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养在深闺里刚嫁人的小姑娘罢了。
巧夏出去了,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珠串垂帘轻微的碰撞声,熏香在室内袅袅飘起,明明是皇后最喜欢的味道,却头一次让她如坐针毡。
“雪中春信,皇后喜欢梅花?”
随着巧夏无奈出去,原本毕恭毕敬的男人慢慢地走到一旁,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逾矩,只是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像是在给她的心里造成压力。
一旁飞鹤样式精致的香炉里飘起的袅袅熏香仿若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如同家常寒暄般开口。
皇后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将紧握的拳头掩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她并没有看身旁的男人,尽管他们昨天夜里做尽了所有亲密的事情。
她微微垂下眼眸,说道:“若是厂公喜欢,本宫可差人送到厂公处。”
本以为会客气推拒的男人却轻笑了一声。
“好啊。”他说。
皇后一顿,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男人稍稍靠近了一些,她似乎都要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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