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要再迷路了,我的鬼朋友。」
万籟俱寂的深夜只有一声活泼的鬼音与轻快的脚步,陈宥铭享受这个时间,没有太多凡人的聚集,不需要忧心会撞到谁让对方倒霉,唯独真的要担心的大概是前方步履蹣跚,驼着背的另隻鬼。
「嘿,鬼朋友,我说你呢!」陈宥铭直接快步到对方身边,用整张脸挡住他的去路。
事实上都成了鬼,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互撞到,可或许是刻印在对方心里那股做人的意识,仍让他停下脚步,没好气的说:「你谁啊,我要回家干嘛拦着我?」
那是个拥有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的阿公,身上衣服破烂又骯脏,脚上穿的鞋早已破洞,脚趾外露,他盯着陈宥铭的目光中还带着戒备。
「我们一起喝过无数次的酒,你怎么可以马上翻脸不认人?」陈宥铭佯装生气,手默默从胸口掏出一瓶啤酒道:「算了,我还是去跟其他鬼分享这个得来不易的酒吧!」
不料,老人在他还没转身前就先将啤酒抢过来,咕嚕咕嚕灌下,末了还爽快地打个嗝,满嘴都是酒气味。
「老朋友啊,我真的很放心不下你,我已经跟你好几年的时光,你怎么现在都开始不记得我是谁了?你看你的记忆越来越退化,可不能继续游荡啊。」
陈宥铭边说边叹息,眼眶还有隐隐的湿润,然而鬼是不会掉泪,他们的眼泪早在生前被家人流光了。
「你不要再执着了,他会慢慢变成没人记得的无主孤魂。」冷然又平直的声线让陈宥铭的心逐渐下沉。
在他们不远处站立的正是这个区出名的土地公,他身着华贵衣裳,没打算靠近他们,只是远远注目。
「就跟被你遗忘、拋弃的我一样吗?」陈宥铭忍不住尖酸刻薄的语调,明明打算放下一切,仍在每次想到时气愤不已。
「我是神,你是鬼,我们??」
「神鬼殊途我知道,是要讲几百遍?反正我在救我朋友,你少来插手。」陈宥铭态度恶劣,实则这是唯一保护自己的方式,他知道对方现在出现不是好事。
对方终究成了神,不再是曾经可以患难与共的鬼了。
「我得带他离开,他已经是无主孤魂。」庄以恩望向从方才便没说话的老人道:「你在生前就没有家,因为你的投资失败、情绪失控,你的家早就毁了,现在死后没人供奉祭拜,不赶快跟我离开,你只会越来越痛苦。」
「你??!」陈宥铭没办法开口说下去,因为现在神正在办事。
老人目光迷濛,接着很慢很慢的扬起笑容,他说:「原来阿铭藏着的人就是你啊,的确该藏,毕竟是个没有用的神。」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神的目光瞬间变冷,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关係,老人并不害怕对方,甚至大眼瞪小眼起来。
「你真不该拋下他,没关係,我相信你会后悔的,毕竟阿铭可是个有同理心的鬼,你只是想将他绑在身??」
「匡噹!」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神便将鬼收了起来,他看向陈宥铭,对方是满脸怒容,但终究碍于身份问题没有开口。
「我是神,想爬升至最高的神。」神冷冷丢下这句话,一个转身就消失在陈宥铭眼前。
陈宥铭低头看着在地上因风滚动的瓶身,苦笑起来,他轻轻的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还是『他』。」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