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瑾荣定定地看着魏霆钧,那脸庞他无疑是熟悉的,此刻看来却又有点儿陌生。这是少年时的魏霆钧,比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还要小一些。魏霆钧比他大十岁,但被朔北养得耿直又直率,喜欢就是喜欢,厌烦就是厌烦,从来不懂虚以委蛇。
这样一个少年,却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渐渐染黑心肠、染污双手——
而最初,魏霆钧只是想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而已。
姬瑾荣挣开阮灵韵的手,上前拉住魏霆钧长着薄茧的手掌。
阮灵韵见状有些惊讶。姬瑾荣病愈之后与她极为亲近,但对旁人却总是疏离而有礼,不像个小孩子,倒像个小大人。像这样主动牵别人手的事情还不曾发生过。
魏霆钧直接弯下腰,把姬瑾荣抱进怀里。旁边的马儿察觉生人的出现,鼻孔很迟哼哧地喷着气。
见姬瑾荣与魏霆钧“一见如故”,秦贺脸上终于带上了开怀的笑:“看来小殿下随了娘娘。”那灵动可爱的神情,简直与当年的阮灵韵一模一样。
阮灵韵也有些高兴。
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了,如今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儿子身上,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快快活活地活着,除此之外她再无他想。
阮灵韵隔着帷幕朝秦贺一笑,心中那揭不过去的一页,算是就此揭过了。
魏霆钧一手牵着马,一手抱着姬瑾荣。虽然对老天总是让姬瑾荣比他小上大半轮有些不满,但能再次真切地抱住姬瑾荣,还是让他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魏霆钧趁着阮灵韵两人不注意,悄悄往姬瑾荣柔软细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姬瑾荣瞪魏霆钧。
他是傻了才会心疼这家伙,主动送上门给这家伙亲!他母亲还在后面呢,这家伙敢不敢再大胆一点!
魏霆钧很镇定,微笑着对上姬瑾荣那黑油油的眼睛:“被发现了也不怕,你才两岁多呢。”
姬瑾荣:“……”
他当然不怕!就怕别人把这家伙当变态!
阮灵韵和秦贺自然不会想歪,见魏霆钧和姬瑾荣相处得那么好,他们只觉得欣慰。
一行人来到旅舍外,魏母已经在了,邀阮灵韵坐下吃茶点。魏霆钧和姬瑾荣两个人很快吃饱。
阮灵韵见姬瑾荣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便让几个虎豹骑的卫兵跟着,让姬瑾荣和魏霆钧一起出去玩耍。一出门,魏霆钧又把姬瑾荣抱进怀里,这个姿势方便他们小声说话。
魏霆钧说:“我回来得早一些,恰巧碰上涨洪。我让父亲和几位叔叔仔细守着,没让他们扒掉河堤。因着这事,父亲把督军得罪狠了,父亲这次把我们送回来就是怕殃及我们。”所谓的祸不及家人,只是对方还没有被逼到极致而已。
姬瑾荣记得这事。他父皇姬禹不得人心,底下的人都想方设法地捞好处,没哪个是用心办事的。丰和十五年,天灾人祸齐来,洪水降临是天灾,扒开河堤冲毁良田是人祸,目的是为了以低价兼并土地!
那一年的洪涝比预想中更为凶猛,毁坏的良田、死伤的百姓难以计数!
魏霆钧回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丰和十五年的惨祸发生。
姬瑾荣记得很清楚,那些家伙背后的指使者是三王爷姬明远!
这等于是提前与姬明远对上了。
姬瑾荣面色微凝:“万事小心。”
魏霆钧说:“我年纪这么小,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
正说着,却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姬瑾荣两人抬眼看去,却见滚滚沙尘之中一行人打马而至,扰得两旁商贩人仰马翻,货物掉了一地。
姬瑾荣目光一凝。
而魏霆钧眼底寒光尽现——
收服镇国将军(二)
那是北蛮的使者!
魏霆钧的祖父、爷爷、叔伯、兄弟,都死在北蛮人的手里。
北蛮人一边在朔北十三州烧杀抢掠,一边让大周内斗不断。
内忧外患之下,魏家一门都葬送在日益荒凉的朔北十三州!
大周人与北蛮人之间的血仇,世世代代都报不完。大周朝廷积弱,朔北十三州兵力渐少,北蛮人越来越嚣张。
眼下冬季将至,北蛮使者向大周要“岁礼”来了。
所谓的“岁礼”,其实就是朝廷向北蛮人进贡。
文臣们爱脸面,为了不担上进贡的名头,硬是把“岁礼”翻了一番,上好的丝绸、金银、茶叶、铁器一车一车地运往北蛮,有时甚至还送去一批娇美如花的少女,美其名曰“南北通婚”。
文臣们心里舒坦了,却苦了边境将士。
百姓缴纳的税钱不曾成为大周将士身上的铠甲与武器,反而落到了北蛮人手中。面对北蛮使者时卑躬屈膝,恨不得把国库最后一点钱都掏出去;而面对自己人时,克扣军饷、偷工减料的事时有发生——魏家人积威已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毫无根基的武官!
世上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魏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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