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对她这么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究竟是因为她, 还是, 因为她许的金?
按他这么嗜金如命的性子, 大概是,后者?
她忽而扯动唇角,轻嗤一声,不过是一个十金便能买到草寇, 她有什么可在意的?等渡过河,回了家,别说十个八个,就是百八十个也不在话下。
崔竹喧倏然收回手,甩袖出去,寇骞下意识想跟上,可刚迈出一步,便被冷声喝止:“不许跟着我!”
寇骞默然地退了回去,只敢用目光黏着她,偏下一刻,门板就被重重地砸拢,他的目光断在了此处。
堂内正啃着蒸饼的小白脸,被这动静吓得一个激灵,屁股往外挪了挪,一根脖子抻出去,竖起耳朵,屏息细听,就被一阵听起来就火气很大的脚步声吓了回来,埋头假吃,生怕因咀嚼的声音大了些,而沦为被殃及的池鱼。
联系刚刚发生的事,他推测,大概率是分赃不均,那寇骞往回报了假账?
这可不关他的事啊,他又没打算赖账不给。
脚步声由远及近,即将由近及远时,却忽然停了,他一口气被吊得不上不下,心里惴惴不安,便听得一道带着愠怒的女声:“吃什么吃,滚出去!”
他顾念着还有大半空位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么赶人,是不是不太……”
“赶你就赶你,还要看日子不成?”崔竹喧冷眼睨过去,见他还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愈发被怒火烧没了理智,没有金子傍身,连这种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抽出放在廊下的长刀,刃上寒光乍现,登时将他吓得面色惨白,“再不滚,我现在就把你一片片剁了喂狗!”
“别、我这就走,这就走!”
小白脸佝偻着身子一点点往外挪动,脚方一越过门槛,立时大步迈开,跑得飞快。
她轻蔑地扫过去,随手将刀扔了,刀身撞到门框,发出一声闷响,将逃跑的人影吓得踉跄,四肢并用地往外窜。
闷头将小路跑到尽头,望见面前一江浑黄的水,金玉书这才喘着粗气瘫坐地,用袖口抹去额头滚滚汗珠,也分不清是累得还是吓得,总归是晕湿了一大圈衣料。
他往江里啐了口唾沫,把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一并吐了出去,故而,只留了满腹的脏话。
他大爷的,这贼窝里,上上下下就没个正常人!
气到极致,头脑反倒清醒了些,崔竹喧忽而记起,她昨日进厨房是要做什么的。
从一大堆的垃圾里将焦炭般的蜂窝放上砧板,左手摁住蜂窝,右手拎着菜刀,从末端的小口往上锯,黑黑黄黄的碎屑落了一地,可裸露出来的只有一层又一层的木屑,至于蜂蜜,丁点儿都没见着。
难道是被火烤干了?
她换了个方向再割下去,无非是把一团巨大的垃圾肢解成了几份稍小些的垃圾,想要的蜂蜜没有,反倒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她不甘心地在一堆木屑里翻找,只觉得连这群蜂都在特意与她作对,像是知道了她想要蜂蜜,便争分夺秒在蜂巢里分食了个干净,存心留个空壳来消遣她。
菜刀再往下砍,便与蜂蜜无关了,只是单纯的泄愤。
毫无规律地往下劈砸,将大块剁成小块,小块又剁成碎末,碎末纷飞,她便一下、一下地砍向砧板,至于刀柄将皮肉磨得通红,掌心到手腕的钝痛,无暇管,也不想管,偏偏,有另一个人来管。
手腕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不必回头也知道,是寇骞。
他的手指挤进她的手心,将那把菜刀孤零零地留在砧板上,低眉,对着她的手轻轻吹气,而后一寸寸轻揉过去,温声道:“疼不疼?”
崔竹喧微微蹙起眉,把手抽回来,藏在袖中,不自然地捏了捏手指,“不用你管。”
“……行,”寇骞退开两步,看向桌上的一片狼藉,轻叹口气,“这不是蜜蜂窝,是胡蜂窝,你把它砍成多少截,也流不出蜜来。”
“你都没看见蜂,你怎么知道?”她反驳道。
“蜜蜂窝是蜂蜡做的,只有胡蜂窝才是用这么乱七八糟的枯枝树叶凑到一起。”他顿了下,把想去牵她袖角的手攥紧,垂下目光,“阿鲤说,你被胡蜂蜇了好几下,今日还没来得及上药,某帮你?”
崔竹喧一言不发,显然,是在拒绝。
他沉默了会儿,改口道:“那让阿鲤来。”
他又退了几步,站进墙角的阴影里,连眸光也跟着黯淡下去,“接下来,也让阿鲤陪着你。”
没了寇骞这个讨厌鬼在身旁碍眼,日子好像也没有过得更高兴一点。
待到手背上的红肿彻底消退时,范云已招呼着她一块儿准备过中秋的物什了。
不知不觉,崔竹喧竟已在白原洲待了一月有余,她久违地想起了叔父和堂兄。
往年这个时候,他们早早就会将外头的公干统统抛下,为她亲自做花灯。用削细的竹篾编织做骨,然后将画好的画一点点糊上去,多数时候是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