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说:“否则岂不是每一回见面都要问?”
姜迎灯说:“正经人当然要问。我可是提前跟你说了我在物色对象,怎么有人一点都不管不顾?你也不怕败坏名声。”
梁净词又抬眼,静静打量她,片刻,开口说:“我见到他了,在沙县小吃。”
“你去了啊?”姜迎灯轻愣。
梁净词嗯了一声:“门口看了眼,挺斯文的。”
听这语气,那位小男孩俨然对他构不成什么杀伤力。
她说:“新传的。”
梁净词置若罔闻道:“不过你不喜欢。”
“……”这样肯定的话让她被噎住,缓和后问,“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样的?”
他想了想,浅浅答了句:“应该是不戴眼镜的。”
姜迎灯说:“你就瞎猜。”
梁净词但笑不语。
也不知道是谁在戳穿谁。
“你找好了没有?”姜迎灯说,“给我催眠。”
他找了篇散文,叫做《我的世界下雪了》。
“我之所以喜欢回到故乡,就是因为在这里,我的眼睛、心灵与双足都有理想的漫步之处。从我的居室到达我所描述的风景点,只需分种……”
在这朗月清风的夜里,梁净词照着手机念书,沉缓的读书声浮在她的耳畔。
姜迎灯倒在枕上,她没有闭眼,看着阳台外面浸没卧室的湖蓝天色,也偷瞄他低敛的双目,月白色的脖颈。
“我仍然喜欢在黄昏时漫步,喜欢看水中的落日,喜欢看风中的落叶,喜欢看雪中的山峦。我不惧怕苍老,因为我愿意青丝变成白发的时候,月光会与我的发丝相融为一体。”
她好像是在他的读书声里沉睡过。
也许一次,也许两次。那时他用德语在她耳边读黑塞的诗歌。
怪梁净词的声音有种特殊磁性,像波澜不惊的深水,她是漂在这水面的小舟,微微荡漾,被推进意识的深处,极易入眠。
她其实不太想在他身边睡着,但这声线有魔力。
令人觉得舒适、坦荡,平心静气,缓和了很多的不安。
的的确确,他很会哄小朋友。
用的确也是很纯粹的哄小孩的方式,一点没有变味。
“看来环绕着我的,注定是一个清凉而又忧伤、浪漫而又寒冷的世界。”
姜迎灯又隐约记得,梁净词曾经说过,他学了那么多的语言,最后发现,最动人的还是中文。
他轻落下的每一个字音伴她入梦。
薄薄眼皮上浮现一层微凉的雪色。
姜迎灯躺在那摇荡的扁舟上,听见他问了句:“会不会太薄?”
她抬起眼。
梁净词已然起身,稍稍折腰,将坠在床角的被角替她掖好。
他说:“我的被子都不太厚,你今后要是常来,我得给你备一床。”
姜迎灯听得迷迷糊糊:“我为什么会常来啊?”
他轻笑:“只是说一说,来不来当然看你。”
见她真有那么几分入睡征兆,梁净词不再多言:“睡吧,晚安。”
姜迎灯倏地睁眼:“梁净词。”
他轻俯身,看她骤然撑开的眼,笑说:“喝两口汤,就开始没大没小了?”
她抬手,怕人转身要走的样子,忙揪了一下他的衣襟,含糊地说道:“我真的在找男朋友。”
他很平静:“然后呢。”
她说:“我是想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
他问:“找个人成全你?”
“……”
梁净词站直了身,把姜迎灯梗着的胳膊塞回被窝,他徐徐说:“会找到的,不急。”
许久,姜迎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目送他出门,梁净词替她关了灯,黑夜里,她觉得身体很酸,声音也很酸。
一夜无梦。
第二天,姜迎灯是被门铃声惊醒的,那时应该还很早,阳光才透了个边。来人把铃按得急促,听这着急劲儿,她以为梁净词不在,下床要去开门。
靠近卧室门的一刻,她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开口的是一个女人,声线轻细又温柔,在和他打招呼,可能还领了个孩子,男孩吵闹,声音大得压过女人,在一高一低交错杂乱的声音里,姜迎灯听见梁净词沉声说了句;“有女孩儿在。”
这几个字,应该是在婉拒什么。
女人又说:“安安给你买了礼物。”
男孩说:“哥哥,这是给你买的。太阳花的种子。”
梁净词的声音仍旧很淡很沉:“放门口吧,多谢。”
女人问:“既然今天不方便,那改天一起吃个饭?”
“随意。”
他连表现反感都无比灵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用随意搪塞,用体面拉开距离。
随着门被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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