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当家对李鱼这外行安排也是弄得一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是否准确了。
李鱼这句“晚上出发”,其实还真没什么特殊用意,他就是觉得这时候都晌午了,大家准备准备,也就推到黄昏了。黄昏……该吃饭啦!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总不能饭都不吃就让大家上路吧。
结果现在被龙作作取笑,阶上阶下其他人等也都一脸的不以为然,李鱼才省起自己说错了话。可这时候他能认错么?第一道命令就是错的,这大把式还怎么当?
李大把式脸不变色心不跳,露出一个诸葛孔明般的微笑,就差轻摇羽扇了:“不错!我,就是要夜行!”
龙大当家看着李鱼淡定的神色,略一琢磨,不由击掌叫好,翘起大拇指道:“老夫没有看错人!好精细的打算,哈哈哈……”
龙大当家此言一出,不只龙作作、杨千叶,还有阶下不明所以然的“围观群众们”一呆,就连李鱼心里也有些诧异:“我装逼而已,什么精细打算了?这什么情况?”
龙大当家笑眯眯地道:“夜不行军,那是因为很多人都有雀蒙眼,晚上啥也看不见。咱龙家寨可没这样的人,怕什么夜行啊?也就是走路慢了点儿,不会出大问题。”
雀蒙眼就是夜盲症,通常都是营养不良,常年听不上肉才会患的。龙家寨的生活本就比较富裕,这些飞龙战士又是供给最好的一批人,当然没这问题。
龙大当家道:“再说了,罗一刀既然盯上了咱们,只怕这寨子周围早就安排了眼线。咱们的人一出寨子,他们就得盯上。可今儿晚上是大年夜,而且从来没有人晚上出过货,那些踩盘子的马匪,晚上也得溜去过年,必然无人看守,等他们发现时,咱们的人早就出寨子了,夜里大风一吹,早上起来,车辄马印全看不见了,想知道走的哪条路线也得费番功夫啊!”
龙大当家这么一分析,阶下众人顿时把钦佩、叹服的目光投向李鱼,就连龙作作瞟了李鱼一眼,也不禁有些泄气:“哎!人家确实比我高明,我还取笑人家,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李鱼听了龙大当家的分析,都差一点儿把自己当成了“围观群众”,击掌叫一声好了,幸亏他及时醒觉,赶紧硬生生地咽回了喝彩的话,倒是把脸都憋红了。
龙大当家只当他是受自己一夸有些腼腆,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老夫是不会亏待你的!”
龙大当家一双老寒腿酸痛难忍,已经快保持不住那种健硕阳刚的派头了,不想在门前拖延太久,说完这句话,便转头吩咐女儿:“你姓龙,跟车保货,义不容辞!不过,一路上也得听李大把式的吩咐,嗯?”
龙作作委委屈屈地“喔”了一声,飞快地瞟一眼李鱼,牙根痒痒的。刚刚还拿人家比做“狗头军师”的,这才一转眼儿的功夫,就爬自己上面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龙大当家朝向阶下,神情一肃,用力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目光,这才大声说道:“咱龙家寨的年,今天不过了!等李大把式,带着咱们龙家寨的勇士平安回来,再过年!”
今晚启程
年,都是春节这天过。可龙大当家愣是把年改了日子。
不过,龙家寨上下人等,对这一决定却都很赞同。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而这些人掌握着今后龙家寨是更进一步,从此稳稳成为西北第一皮货商贾还是从此沦落为二流甚至三流皮货商的命运,谁还有心过年?
龙大当家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院子里走。他的腿开始抖了,已经支撑不下去。龙大当家进门的时候,常舒欣正从门里出来。两个人心照不宣,只是彼此点了点头。
能否在长安市上站住脚,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很重要。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的利益是相同的。但常舒欣是个商人,他的战场在长安,在于他如何长袖善舞,说服东西两市的商家接纳龙家的皮货供应。
而在这里,要靠他龙大当家,常舒欣帮不了忙。如果龙家失败,龙家就完了,常舒欣也会元气大伤,那时候他们两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划清责任,分割利益和损失,然后,各自为了自己家族的前程从头拼搏。
所以,现在也没有什么再交待的了。
常舒欣出了门,拍了拍李鱼的肩膀,用眼角瞟着他,笑吟吟地道:“小伙子,很不错!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汉子!”
常舒欣说罢,就向那辆车屁股上还插着两枝雕翎的清油车走去。
那个铁塔般的魁梧大汉走到了车前,跪伏在地上,双手撑地,脊背平如一座铁桥。常舒欣一脚踏上他的后背,另一只脚已经稳稳地踏上了车辕。
车把式掀开了轿帘儿,常舒欣弯腰就要进去。站在阶上的李鱼看到那双按在冰雪上的大手,忽地心中一动,脱口叫道:“这位老爷,且请慢走!”
常舒欣身子一顿,扭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李鱼。
李鱼上前两步,拱手道:“老爷身边这个人,可与马匪交过手?”
常舒欣看了眼李鱼所指的赤脚大汉,他刚从地上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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