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叶微笑着回答了一句,便往车厢侧壁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翕动。
车外,传来褚大将军粗犷的声音:“李先生,你没事吧?”
这位褚大将军倒真是礼贤下士,做足了姿态,居然不是让李鱼准备停当前去见他,而是带领人马到客栈外相候了,还派了队士卒入内帮忙拿行李,护送他出来,给足了面子。
李鱼之前已经把那一摞文书交给了褚大将军,褚大将军找来权保正聘请的书办来给他念念,那书办打开文书,第一句话就是:“好字!好字!有书法大家之风范啊!”
褚大将军听了顿觉颜面有光,再听那书办之乎者也地一念,仿佛都听得懂,又仿佛都听不懂,按照他的经验,就晓得必定是写得极好的,如今可是把李鱼当成他的宝贝了。
李鱼忙探头出去,笑脸迎人:“无妨,劳东翁担心了。”
褚大将军骑在马上,豪爽地大笑:“无妨就好!启程,去长安!”
李鱼缩回头来,把帘儿放好,耳边隐隐听到千叶姑娘似乎在念叼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车辘辘,马啸啸,褚大将军的车队在杨大小姐的碎碎念中,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
这一去,杨大小姐才发现,她的心性试炼之路才刚刚开始。之前的小小磨炼算什么,要是她气性一直这么大,那真要活活气死啦,接下来的路,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同住一车,就如同居一室,这一路同行,哪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晚上休息,得以住店时还好。但西北地广人稀,大部分时候,他们是要在野外住宿的,虽说李鱼很君子风度地请她睡在榻上,自己睡在地毯上,可车室狭窄,而且有个男人近有咫尺,夜深人静时那种感觉……
李鱼也不知道杨姑娘在想些什么,但是总感觉她每晚都要很晚才睡得着,虽然她在竭力掩饰,但李鱼从她的呼吸声就能感觉出来。
杨姑娘渐渐有了黑眼圈,李鱼对此好不鄙视,他睁着一双熊猫眼得意地想:“瞧咱这心志……”
行行复行行,渐渐的,他们熟悉了彼此,能够安然入睡了,自然的……就像是一对小夫妻。
这一天,长安近了!
分道扬镳
长安,终于到了。
队伍掐算着路程,在次日中午可至长安的时候,在一个镇子上歇宿下来。
次日一早,李鱼起床,正要洗漱一番,忽然发现桌上多了一摞文书。
褚龙骧是个武夫,不擅舞文弄墨,以前只在边关打仗,也不耐烦聘个文案师爷随从前后,所以一应繁文缛节能省则省,同僚袍泽、朝中百官都知道他的情况,所以褚大将军有些礼数不到的地方,也就没人在意。
如今褚大将军也有自己的师爷了,那感觉,就像是小孩子过大年,穿了新衣裳,哪有不得瑟一番给人瞧瞧的道理,所以兴致勃勃地安排李鱼写些书信,这些书信都是给他驻守在各地的老战友的。
书信的大意就是告诉他们:老子从陇西调回长安任职啦,以后你们要是回京述职,记得打声招呼,老子要请你们喝花……喝大酒,不醉不准走。还有,别忘了带礼物!
李先生自然把这些文案工作全部外包给千叶姑娘了。本来这些东西并不着急,大可安顿下来之后再广而告之,所以李鱼交待任务的时候,也没让杨千叶尽快完成。但,现在整整齐齐一摞书信就搁在桌子上。
这显然是昨儿夜里,杨千叶悄悄潜入,放在桌上的。如果杨千叶不是进来放书信,而是要取李鱼的人头,只怕真就是悄然而来,悄然而去,无声无息,无人知晓了。
但是,杨千叶何必连夜写完这些书信,又悄然潜入他房中?
李鱼心中登时涌起一阵不祥之感,他赤着脚儿抢到桌前,就见摆在书信最上面的是一张纸,用镇纸压了一角,上面赫然一行大字,字迹婉约秀丽,李鱼虽不懂书法,却也已经是看熟了的,那正是杨千叶的笔迹。
“自与君识,恩怨难了。万绪千头,实难言表。蒙君援手,没齿不忘!今日一别,各自逍遥!”
她走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李鱼拈起那页纸,反复读了几遍,怔怔出神半晌,才轻轻一叹。
李鱼心中,隐隐然有种不舍之意,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坎坷不平,也没有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但点点滴滴,却如涓涓细流,不知不觉,灌满了他的心思,令他情愫暗生。
连李鱼都觉得,自己似乎是太滥情了些。西北,还有一个栗特尤物痴心等待,长安,还有一个纯情佳人,翘首以盼,他实在不该再有拈花惹草之事,可感情上的事,又岂是全凭理智可以评断的?
只是,这淡淡一条红线,刚刚隐现,便就此断去了。
也好,也好!毕竟,从理智上来说,李鱼既明白自己不宜再沾孽缘,而且以杨千叶对复国的热衷,他既不可能从此追随,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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