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跟在李鱼身后的那些人。
一瞧那些穷形恶相的人物,欧罗巴美人儿顿时恍然大悟,她眼中的李鱼登时与西方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所谓绅士们划上了等号。
他当然是个恶人!不过,他和那些龌龊、肮脏、伪善的贵族们一样,到了一定的地位,就不需要自己去为恶,只需要使唤那些苍蝇般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凶恶打手。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欧罗巴美人儿胆怯地往那位公子哥儿身后靠了靠,她很喜欢眼下这个主人,他挑选自己的时候,居然还有点儿小害羞呢,这样的人,一定坏不到哪里去,侍奉他开心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的多,她才不要被那个坏到骨子里的伪善贵族看中。
李鱼可不知道在这位大长腿的乌克兰风韵的美人儿的眼中,已经把他与那些生活糜烂、伪善歹毒的西方贵族划上了等号,他从人群中慢慢走过,目光渐渐有些疑惑,就他所见,这可不大像是正常的奴仆交易市场,虽说,也能看得到一些明显是待选的婆子丫环小厮家仆样的人物。
李鱼皱了皱眉,道:“这儿,都是什么人呐?”
众人正摒着呼吸跟在李鱼背后,一听他问,那大账房赶紧上前两步,陪着笑脸道:“奴婢,当然是奴婢。呵呵,市长有所不知,咱们长安,有四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各色的奴婢贱人,都需要在市上交易买卖才合法,光咱们西市有四处奴婢市场,咱们这儿只是其中一处。”
李鱼瞧那些异国人模样,就晓得大账房所言有些不尽不实之处。不过,这种事不比那强买强卖、坑蒙拐骗,想要查证,非常困难。而且这种制度不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的,西市的奴仆市场已经成了规模,也相对成熟,还好管理一些。
如果他圣母心发作,非得在自己的管辖地盘按照他的理想进行改变,就算“东篱下”不出面阻止,由着他为所欲为,事实上他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些交易自会挪至别处,那些可怜人很可能更没有保障。
何况,如今大唐虽然没有传统意义的那种奴隶了,实际上也差不了许多。此时的社会,仍旧划分为良贱两大阶层。良人是士农工商和僧尼等出家人。贱人就是奴婢阶层。
而且《唐律》明文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在这一点上,唐朝其实反而是不及前朝的。秦朝以严刑苛法著称,但秦朝对奴婢要比唐朝还要宽容,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良贱通婚,在唐朝,这却是万万不可以的,你自愿也不行。
再说到人身地位,汉代律法中就规定“杀奴婢不得减罪”,也就是说,主人对奴隶也不能随意杀害,杀害奴婢与杀害平民同罪。这一点上,唐律上却是有严格区分的,良人杀贱人,依据不同条件要罪减几等的。
所以,此时关中的奴婢也只比偏远地区的奴隶略略好上那么几分,奴婢真正变成“雇佣良民”,是从宋朝才开始的。
李鱼斟酌着,思考着,从人群中一步步踱了过去。那些胥师、贾师、司稽、司暴等人却还在提心吊胆。之前那个被坑的异乡客人可是这位李老大的仇人,但李老大居然公私分明,还是杖打了那个坑人的卖家,这事儿若是搁在饶耿身上断无可能。
由此可见,这位李老大与饶耿可是大不相同。万一他正义感爆栅,再对这人口市场指手划脚一番,大家就不免要为难了。但是李鱼从这头一直走到另一头,却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天下事,我管不得。但是在这里,不得有虐待行为。”
大账房松了口气,连声答应着,目中不觉露出了几分敬意。
一定是“水逆”
如果李鱼只是如饶耿一般,行事全凭一己喜恶,为人做事毫无底限,这个大账房会对他生出畏惧,却不会产生敬意。
如果李鱼以道德君子自居,不理会西市甚至整个大唐帝国的实际情况,完全活在他自以为是的道德国度里,这位大账房对他不会畏惧,也不会尊敬,那种不切实际的呆子,在他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在这世上也只能当个笑话。
但是一个有底限、明是非,却又知进退、务实际的上司,偏又有过智杀饶耿、麦晨、荣旭三人的辉煌历史,他就不得不心存敬畏了。
其实不只是大账房,就算是那些胥师、贾师、司稽们,虽然只是一些混出了头脸的泼皮头子,却也不乏智慧,李鱼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此时对李鱼都开始生出了敬畏。
李鱼没有用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来巩固自己的权力,也没有新官上任头一把火就烧它个轰轰烈烈,拉出几只鸡来儆猴。他之前在铁匠铺子一打一放,在这人口市场一言未发,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就已加重了他在这些人心目中的份量。
这些人跟着他巡视十三街区,这是他对自己地盘的一次最直观的了解,何尝不是他这些部下们对他最直观的一次了解。
试想,在那大堂上时,李鱼随便一句话,他们都能揣摩出许多深意,此刻亲眼观其行止,这些人岂能没有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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