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沉家人影攒动,嘈杂声连成一片。
各家的妇人都过来帮忙了,院子里进进出出,议论此起彼伏,油灯在夜风中摇曳闪烁,不算明亮的火光映出每个人焦灼的神色,看着就不大好。
原是本该月底分娩的沉三嫂今晚起夜不小心滑了一下,当场见了红,稳婆说情况不好,立刻就要生,但糟糕的是,胎位不正,一群人折腾到现在都没能生下来。眼看着人快不行了,需要请大夫,这可要了老沉家的命了。
去年因着龙王庙翻修和沉金宝治病的事,老沉家的家底都掏空了,穷的叮当响,沉老头甚至准备舍大保小,沉三叔是个没主见的,那头媳妇都快死了,这头却只知道听老爹的,最后竟是沉三丫一个小丫头极力反对,找了沉清茗借钱请大夫。
听村民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清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何要这样,人命就如此低贱吗?
老沉家的院子被村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村民交头接耳,看着一盆又一盆浸满了血的热水被端出来,浓重的血腥味扩散在空气中,让本就焦灼的气氛陡然凝固了。
沉清茗依稀听见产房内传来沉三嫂的哀嚎声,似乎叫了沉三叔的名字,但老沉家的几口人都挤在院子里。
沉二嫂带着几个丫头在厨房烧水,沉金宝被遗忘在角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吓的不清。
沉三叔和沉二叔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特别是沉三叔,时不时往房间瞅上一眼,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看起来六神无主。
沉老娘已经把家里供奉龙王的神台搬到院子中,点上两根花烛,拂袖一甩,身子一扭,双腿迈出古怪的步伐,竟然当场跳大神。
沉老头和二叔三叔两兄弟一起跪在神台下,拿着香火,合目低头,神经兮兮的念叨着什么。
沉老头刚把香火插进香炉中,便看到迎面走来的沉清茗,顿时眉峰一凛:“你怎么来了,快走快走,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他认定了老沉家的厄运和沉清茗有关,如今家里的境况都这么差了,沉丫头还来,这不是存心要坏了他老沉家的根基吗?
沉清茗心头一痛,唇瓣也白了,龙卿眸光一沉,准备带沉清茗离开,沉三丫已经赶了回来。
“阿爷,是大姐借银子给我请大夫的。”沉三丫刚刚回来就听见阿爷在驱赶大姐,实在看不过去,如此说道。
听闻是沉清茗借的银子,全家人面面相觑,眼中沁满难以置信。沉三叔浑浊的眸子倒映出沉清茗和龙卿,汉子粗狂的唇角苍白,蠕动着,颤抖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病人在何处?”大夫背着药箱环顾一周,问他们。
“在里面,大夫快请。”当务之急是先救人,沉三叔把大夫请进屋内,大家刚刚松口气,本以为如此就能化险为夷,但大夫进去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眉头紧锁频频摇头,让他们安排后事便走了。
同时,沉三嫂的哀嚎声也微弱起来。
沉三叔彻底绝望了,请了大夫都不行吗?
“龙王爷呀龙王爷,我老沉家是得罪了你吗?”沉老头朝着黑龙山大吼一声,命令两个儿子:“还不快去杀鸡,祭给龙王爷。”
沉三叔浑浑噩噩的去杀鸡了,留着下蛋的老母鸡被抓出来,一手按住,一手操刀,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沉金宝的哭声在鸡血溅射中诡异极了,杀了两只老母鸡,产房仍旧没有好消息。
“再杀,龙王嫌不够。”
沉三叔眼中无光,麻木的把一个鸡头剁下来,鸡很快就杀光了,院子里一片狼藉。
围观的村民见状都在窃窃私语,老沉家怕是要办丧事了。
这里的人都认为,丧事分为喜丧和凶丧,老沉家这种就是典型的凶丧,一尸两命阴气太重,听说容易招来脏东西,因此难产而死的人是不能葬入祖坟的,不然会影响族人的气运,村民自然也怕沾上晦气。
有一些胆子小的人已经先走了,龙卿看着那座房子,她能感觉到房子内的生机在一点点消失,不出意外的话,沉三嫂应该活不到太阳东升了。她拉了拉沉清茗,想带她回去,不希望这样的事吓到她的小丫头,拉了一下,却没拉动。
“豆芽菜?”龙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沉清茗迈了下腿,结果双腿一软,直接跌在地上,一时间怎么都站不起来。
龙卿没办法,只好蹲下身,把她背在背上,趴在龙卿背上的沉清茗也害羞不起来了,心里头慌慌的。
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透过朦胧的视野,那间屋子亮着微弱的灯火,孤单的照亮一片黑暗,而那点火光,正在一点点熄灭。
那间房子她住了十几年,从未死过人,现在三嫂很可能就要死在那里。三嫂对她不算好,但也没有苛责过她,朝夕相处十几年,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离去,她感到的只有恐惧,一种原始的恐惧。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压抑哭声,沉清茗无声的抱紧了龙卿的脖子。
回去的路上沉清茗一言不发,龙卿担心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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