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罗从来不雨,此刻的天空女神努特却在哭泣。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使我转醒。我张开眼仰头一望,天色十分阴沉。
我躺在一台板车上,驴子正在拖车,路况非常颠簸。在我身旁的,是奄奄一息的内弗尔卡拉。此情此景简直像是劫后馀生的人在逃难。
内弗尔卡拉面色惨白,他的胯下盖着一件薄被,仍是衣不蔽体,身上满是被凌辱的红痕,乾涸的体液凝固在他的胸前与大腿边,其馀的或许是被擦乾净了,却还是透出一股浓浓的精臭味……
他太惨了。看到他这个模样,我差点哭了出来。
「大人,你醒了!」
玛哈特想上前搀扶我,可他的大腿上枕着内弗尔卡拉的头,我摇摇头,让他不必帮忙,我自己坐起身来。
我摸了摸喉口,萨胡拉留下的那道烧伤处,有一块指头大小的凸疤。伤口本身并没有随着重生而消失,身体上如此,心理上也是如此。
「内弗尔卡拉,他、怎么了……」我哑着声问道。可喜的是,至少我可以说话了。
玛哈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军医说陛下他、肝胆俱碎,伤势太过沉重,恐怕无法活到优努。」
「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孟斐斯吗?」我问道。
玛哈特摇摇头,「王师已经全数败亡,活的全被俘虏了。孟斐斯被大王子佔领,大王子已经自命为法老,孟斐斯的百姓都听从他的指示,在那里我们孤掌难鸣,只能先到优努另做打算。」
他本来垂着头,看上去沮丧异常,却又强撑着笑容,说道:「我相信各地的地方长官不会服从大王子,我们还有机会;毕竟拥有正统继承权的是陛下,而大王子他……只不过是个弒亲禽兽。
「只要陛下能撑到优努,或许还有反攻的机会!」
这不应该,内弗尔卡拉的命运不该是如此,他难道不是被拉神亲自祝福的法老吗?怎么会半路出逃,还几至战死呢?
「……瓦提耶,别管我。」身旁的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内弗尔卡拉!」我惊喜地叫了出来。「你还好吗?」我跪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脸。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咳咳、咳……」
兴许是受了内伤,或者被殴打,内弗尔卡拉咳出血来,他的两只眼圈都泛着青紫色,死气沉沉。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模样。他虽然还活着,但是看起来……确实是时日无多。儘管古埃及的医疗观念与现代比起来相差甚远,但是军医恐怕是没有误诊。
这让我很难受──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为什么他要说那是他的错呢?明明……明明就是我的错啊!
要不是因为萨胡拉能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地抓住我……要不是因为内弗尔卡拉他关心我、在乎我,我们就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只要内弗尔卡拉不要来救我、不要管我,他大可继续当他的法老,君临天下;萨胡拉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玛哈特,别去优努了,」他沉声说道:「让我……直接归葬吧。」
这句话使得玛哈特露出诧异又心疼的神情。
他紧紧地攒住内弗尔卡拉的手,拨开贴服在内弗尔脸颊边的鬓发,抚摸着他的脸,「陛下,您的陵墓还没开始动工,现在绝非您离开王位的时候!只要您好好地将养身体,要拿下大王子并非难事。」
内弗尔卡拉吃力地摇摇头,「谢谢你。」
他气喘微微地说道:「把我……埋到塞加拉,让我跟祖灵们一起回到拉神的怀抱……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他看起来还有些话想说,可他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终究是无法说得太多。
「陛下,不,别这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玛哈特落泪了。雨水与他的两行热泪混合在一起,令人看不真切。
他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内弗尔卡拉沾染着尘土的脸上。
「……」内弗尔卡拉使劲地抬起手,勉强地抹了抹玛哈特的脸,却在玛哈特的脸上抹出血痕。
他无力地扬起嘴角,哑声笑道:「为什么要哭呢?玛哈特。能带有尊严地死去,是一件好事……这是大哥他对我……最后的仁慈,咳、咳咳……」
他猛然弓起身子,又在咳血。
我用手背抹去他嘴边的鲜血,「你别再说话了,就照玛哈特说的话做吧。到安努以后,我们一起另做打算,好吗?」
内弗尔卡拉微微地摇了头。此刻他的眼神竟异常地温和,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怨懟,而且十分平静。我收了手。
他认真地凝视着我,而后啟唇,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瓦提耶,你自由了。
「从今以后,随心所欲地活着吧。
「我不会再为你带来不幸了。」
我叫道:「你在说什么?!谁说你为我带来不幸?谁说你剥夺我的自由?你没有!你没有!是我为你带来不幸!我是自愿跟你在一起的!」
玛哈特插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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