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对方心底,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了。
坂口安吾直到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抿进嘴中,才缓慢地放下了玻璃杯,指尖摩挲着上面残留的冰凉温度,似有留恋。
他站起身,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轻放在吧台上,语气带着一丝谨慎:“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今晚不如就让我来请客,就当是兑现上次——”
“安吾。”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宰治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柔,却成功让坂口安吾僵在了原地。
“在我改变想法之前,拿着你的东西,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并不算温柔的话,太宰治重新闭上了嘴。他始终维持着低头敛眸的姿势,似乎并没有再最后看那张脸一眼的打算。
说不上是威胁还是警告,但拒绝的态度一览无遗。
织田作之助右手握着酒杯,并未作声。
这几天他一直在四处奔波着寻找坂口安吾的踪迹,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好友会是iic那种组织的成员。
事实证明,坂口安吾确实不是,但也同样不是他所以为的“伙伴”——具体表现在他今天下午才刚从医院的病床上爬起来。
对于自己被坂口安吾设计毒晕、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对方和特务科的人一同消失在黑夜中这件事,织田作之助没有抱怨,没有叱责,亦没有感到特别愤怒。
他向来情绪不会轻易外露,对事物也有一番自己的评判标准,因此经常被人评价为“捉摸不透的男人”。但此时此刻,织田作之助心底更多的是一种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才算正确的迷茫。
以及难以言表的担忧。
不仅是对这段似乎已变得支离破碎的友情,对作为变故本身的坂口安吾,对目前还尚不知情的其他人……更是对正坐在自己身旁,仿佛要再次将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起来的太宰治。
酒吧里播放的音乐不知何时又换了一首,欢快的节奏与此时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格外突兀。
坂口安吾安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凝固住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这十几秒里是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低低声说了句“抱歉”,一路绕过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二人,以一种规律到有些刻意的频率迈着步伐离开了。
没有道别,也没有拿走留在桌面的几张纸币。
坂口安吾推开酒吧的木门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碰上秋山诚。
短暂的愣怔过后,他合上身后的门,表情有些复杂地迎上了对方的视线。
他并不清楚秋山诚知道了多少。
“你……”坂口安吾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哑然。
“安吾先生不是港口afia的人吗?”反倒是秋山诚先开了口。
坂口安吾条件反射紧张了一瞬。
见他这副表现,秋山诚心中了然。
他又望了一眼那扇禁闭的红褐色木门,问道:“太宰和织田先生也在里面吗?”
“啊、对,没错。”坂口安吾脑袋有些放空,几乎是下意识回答了他。
秋山诚点了点头,却没打算进去。
看样子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说不定他还是知道的最晚的那一个。
难怪太宰治从那天之后任他怎么询问事情的进展也不回复,或许也是因为早就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秋山诚不知道齐木楠雄为什么要把他扔在这里,难道是为了让他和坂口安吾见最后一面?
他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对方的良苦用心。
坂口安吾见秋山诚兀自陷入了思考,有些欲言又止。
秋山诚注意到他的视线,体贴开口道:“您要是急着离开就先走吧,不用在意我。”
“……”坂口安吾一下子哽住了。
他原本以为秋山诚已经知晓了一切,但现在又有点拿不准了——这态度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心绪混乱之下,他直接就问了出来,。
秋山诚被他这当面自爆的行为给震了一下,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道:“嗯,我都知道。”
其实并没有,目前还仅是猜测。
“……果然,”坂口安吾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蓦地松了下来,“没错,我确实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但这也是……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
原来是异能特务科。
秋山诚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样一看,坂口安吾确实有一种公务员的气质。
他当初还在疑惑呢,毕竟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当黑手党的人。
“……抱歉。”
见他一直没吭声,坂口安吾试图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再次道了声歉。
“您对太宰他们也说了抱歉吗?”秋山诚猝不及防问了这么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