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不算丰茂,所以在装饰庭院的时候用了许多加急空运过来的鲜花。
那样的景色和香气萦绕在一起,其实已经非常有春夏之交的景象了……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
谢积玉陡然垂下了眼睛,身边的粉紫绣球花在风中轻轻地晃动,似是嘲讽。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所以那天之后,方引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了。
也就是说,他不再有幻觉了。
心理医生知道这个事情之后表现得很欣慰,但谢积玉心里却有了一些麻木的涩感,有些奇怪。
人人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他却有些对抗这个理。
他并不想忘掉方引,却很怕这个规律如四季更替、花开花谢,或许是印在人类基因密码中的,是怎么都抗拒不了的。
庭院的草地郁郁葱葱的,偶尔有人穿着华服端着酒杯从上面路过。
那天晚上,也是在这片草坪上,在无数宾客的注视下,他拉着方引的手,第一次跳起了双人舞。
就是那个时候吧,方引胸花的一片花瓣落在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在谢积玉的生日前夜,他恰好看到了那片早就枯掉的花瓣,所以才写下那样一页文字。
那些俊秀的小字在谢积玉的眼前滑过,心脏忽然传来一阵麻木的痛感。
谢积玉不得不弓起背,身体靠着墙往下滑,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的模样吓到了路过的服务生,对方正准备走进露台查看情况的时候,却看到他靠在花坛边上,竟是露出了一个笑。
太好了。
谢积玉这样想着。
我还没有忘记他。
我还有活着的理由。
这场晚宴之后,谢积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方引那个小两居室中。
家具和地板上都灰蒙蒙的,那枚曾经戴在方引无名指上的戒指还放在桌面上,一如方引提出离婚的那天。
谢积玉将它放在了卧室的衣柜里,然后给自己换了一个住处。
——他从住了三十年的谢家大宅里,搬到了方引的那个小两居室中。
方引留下来的衣物不算多,谢积玉将夏天的衣服挑出来,在洗衣机面前研究了好几分钟才成功洗完了那些衣服。
盛夏气温高,衣服在阳台上挂了一个下午就干了,上面散发着温暖的淡香。
谢积玉学着网上的教程,将那些不同的衣服按照不同的方式挂在衣柜里,在这些衣服边上则挂着他自己常穿的衣服。
这种衣柜在谢宅的衣帽间面前显然是小得过分了,但正因为如此,两人的衣服紧紧地挨在一起,到有一种丰沛的、活着的感觉。
得知谢积玉搬了住处之后,关岭来看过他一次。
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怕好友又变得神思不清、行为极端,但结果倒是出人意料。
方引的小两居室被谢积玉弄得很有活气,窗明几净,厨房料理台上的调料和厨具一应俱全,阳台上还种着五颜六色太阳花。
谢积玉甚至还学会了做饭,虽然修长的手指上有不少刀伤,但能看得出来已经渐渐掌握方法了。
唯一让关岭不安的是,家里很多东西都是很明显的两人份。
两双拖鞋,两份洗漱用品,以及床上的两个枕头等等。
关岭欲言又止地坐在了餐桌边上,拿起了筷子,心里想着在吃饭时怎么才能不经意提到这些细节,却看到谢积玉脸色微变。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谢积玉说了声“没事”,然后又进了厨房,新盛出来一碗饭,也拿了一双筷子放在了无人的另一侧。
关岭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然是知道几个月前谢积玉曾经出现过严重幻觉,并且不想着治疗,还想去加重幻觉的事情。
如果眼下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那或许不得不让心理治疗强制介入了。
他的眼睛在谢积玉和那双碗筷之间转了转,选了一个相对委婉的开头:“方引喜欢吃这些菜啊?”
谢积玉点了点头:“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