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到了窗台上,顺利地推开了窗户,探出头去看外面。
外面的夕阳照进来,将这方狭小的卫生间都盛满了金色。
周知绪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随即抬脚踩上了窗台。
小方引直面夕阳,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也看不清那个背影了。
“妈妈。”他小心地走近了两步,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们还去吃棉花糖吗?”
周知绪的背影一顿,恰好此刻,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粗犷的男声透了进来:“周先生,您差不多好了吗?”
小方引听闻,转身走到卫生间的门边。
周知绪转头望着他,神色紧张起来。
小方引看了一眼周知绪,又转向了门那一侧,用稚嫩的声音道:“妈妈还没好,请你们再等一会。”
外面的人安静了下来,门缝下的阴影显示对方退了几步,离开了门边。
周知绪轻缓地呼出一口气。
他另一条腿也踩到了窗台上,接着,慢慢地转了个方向,面朝内侧,然后伸出手。
“来,我拉你上来。”
小方引走近了,站在那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洗手台边。
他看了看那个洗手台,又看了看周知绪手腕上露出来的一圈淤紫,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惧,声音很小:“我害怕。”
小孩子还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但潜意识的本能是有的。
如果父亲此刻忽然出现在这个商场的卫生间里,那接下来肯定有一场非常大的争吵,甚至于暴力。
“别怕,我在。”
周知绪另一只手抓紧窗框,好让身体能够下探到更接近孩子的距离。
“我带你去外面吃棉花糖。”
于是,小方引一只手紧紧地环抱着毛绒小狗,另一只手被周知绪拉住了,很轻松地就到了他的怀中。
窗台很高很高,让他都不敢朝下看,于是紧张地将头埋在周知绪的怀中。
周知绪带着他往下跳,呼呼的风在耳边刮过,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落到了草坪上。
只是他落在了他的怀中,没有任何痛感。
后来的时间变得很混乱,一会是刺眼的阳光,一会是暗色的夜晚。
小方引大部分时间被牵着手一路小跑,跑不动的时候周知绪会把他抱起来。
呼呼的风在耳边吹了许久,最终夜幕降临的深夜,才登上了开往异国的走私船。
矮小的船仓中,几十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
杂乱的信息素气息和船舱中腥臭味混在一起,再加上空间低矮,上面还盖着用来掩人耳目的破木板,连呼吸都是折磨。
能走这样线路的人多半都是孤注一掷了,许多人外貌邋遢,神色可怖。
而周知绪穿着蓝色衬衫,内搭是白色的t恤,怀中还抱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
虽然窝在在角落里,但还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小方引被周知绪紧紧地抱在怀中,气味加上晕船让他吐了两次。
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透过周知绪的怀抱朝外看,却看到有个男人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人瞪着一双发黄的眼睛,忽然咧开了一个大笑,歪七扭八的黄黑牙齿像是电影中怪物的化身,下一秒就要吃了自己。
他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忙移开了眼睛,直往母亲的怀中躲。
“我们要去哪里?”小方引的声音都有了哭腔,“我害怕。”
周知绪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让他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抬手抚摸那个毛绒小狗的腰间佩剑:“教过你的,上面这几个字母组在一起的意思,还记得吗?”
小方引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我记得,是‘勇气’的意思。”
周知绪微笑地用手擦了擦孩子的小脸:“所以不用怕,它会一直保护你的,永远是你的剑士。我再给你把这个故事讲一遍,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像是从深海传出来的歌谣。
暴风雨中,摇晃的船体变成了成了漂浮的梦,所有的嘈杂都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