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之后有人打开了门,只是戴着帽子又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点白皙的下巴,声音低低的:“没事,谢谢。”
护士狐疑地朝里看了一眼,不过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又不好一直站在这,只能先走了。
门又关好了。
关岭苍白着一张脸,慢慢从地板上站起来,看到方引转过来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碰到了刚在倒在地上的医疗架子,差点又一个趔趄。
就在刚才他对着谢积玉大发雷霆的时候,门外的方引推门而入——尽管方引已经说了好一会话,但他还没有从一个本来早就死去的人其实还活着的事实中走出来。
方引没有靠他太近,也怕吓到对方:“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
关岭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扶住额头,但手指却插到了头发里。
他一时间不知能还能说什么,盯着方引的脸看了一会,转而去问躺在床上的谢积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谢积玉的声音很低:“半年前。”
“半年前……”
关岭这样喃喃着,慢慢走到方引面前,盯着他细细地看。
然后忽然大步上前,把人紧紧地抱住了,似乎是要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方引的生命中能称得上朋友的的确不多,关岭算得上其中一个,便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谢积玉在病床上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关岭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松开了方引,转头看着谢积玉,眼睛微红:“半年了,你都没想过告诉我?”
方引解释:“是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要求的。”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跟我们商量啊,何必一个人……”关岭说着,望着方引那双垂下来的眼睛,想说的无数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声音也弱了下来,“一个人也太辛苦了。”
“能到今天这一步,什么都值得。”
方引顿了顿,语气郑重了几个度。
“我倒是想知道,你说的那句,‘开车冲进海里自杀’,是什么意思?”
“这个……”
关岭还沉浸在刚才心疼的心绪里,被这么一问卡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当事人。
谢积玉目光下移,又轻咳了一声。
方引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先看向病人:“如果不舒服的话我找医生来。”
谢积玉顿住。
然后又看向关岭:“我们出去说。”
关岭也顿住。
“等等……”谢积玉终于开口了,缓了几秒钟后语气松快了一点,“其实就是一个意外。”
方引侧着头,下巴微收,一双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波澜。
谢积玉曾经遇见过无数人,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人的眼神而产生犹豫甚至于退缩的情绪,只有他压制别人的份儿。
但方引的目光里几乎没有带什么情绪,却莫名让病房的氛围冷了好几个度。
关岭的眼力见终于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先迈步再开口:“那我先出去……”
方引眼睛一动不动,不过伸手拉住了关岭的手臂。
谢积玉强撑着声音,但还是禁不住地弱了下来:“真的只是……意外。”
病房的灯是毫无温度的白,将方引一身黑衣照得寒浸浸的,白皙的下半张脸显现出一种清冷的俊秀感,仿佛刚刚从一场暴雨中跋涉而来。
谢积玉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惊慌感。
他想起异国夜晚戈壁滩的尽头,那个躺在礁石滩里等待涨潮的人。
“我今天不该跟到医院来,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现在没关系了,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方引冷静地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咳咳……”谢积玉连忙撑起了身体,猛地咳嗽了几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今晚到医院来,我……我挺开心的。”
方引顿时皱眉,冷冷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医生,你当时那个状态离重症也没多远了,没有别的意思。”
“是,我明白的,我明白。”谢积玉苦涩地笑了一下,“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关岭退了出去,这方空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算起来是前年的12月31日,当时我去扫墓,正好碰见了许青蝶和方澄母子,我才知道你有一些东西留在了那个靠海的庄园里,就想着去拿回来,然后我看见了你小时候的照片,那个纽扣当眼睛的毛绒小狗,以及那枚戒指。”
谢积玉说着说着,声音就微微抖了起来。
他眼圈很快就红了,胸膛起伏得厉害。
“明明当时是被我扔掉了,我后来也找了很久,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把那个戒指捡回去……”
谢积玉咳得撕心裂肺,血氧监护仪上的数值又在缓慢增高。
“我才发现你那个时候有多痛,第二天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