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这些昆虫,会流连在我的体内。我们达成了一种非常微妙的共生关系,它们?又或许是祂们,我无从描述。我只知晓这些昆虫们会钻进我的骨血筋脉里,爬行,栖息,筑巢,运作…像是大自然中的蚂蚁,但也不像。”
稍稍停顿片刻,江清欢看到他扬起了头。天花板的灯光皎洁,像是月色,秦岳砚的声音像是晚风,送来了凉意。
“这些昆虫们给予我活下去的养分,使得我可以吊着这副身子。”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散去后,秦岳砚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而作为公平的等价交换,我也必须接受它们的操纵,倾听它们的声音,遵循它们的意志,张开嘴,告诉你们这些真相。它们想要说什么,想让你们听到什么,我是它们最为灵巧精密的喉舌。”
“嗬嗬,很像是你刚才代为祂,传递时的你吧。”秦岳砚捂住了嘴,又低低地咳嗽几声。
几只调皮的兰花螳螂窜入了他的鼻翼,回头看向了江清欢,又很快消失在了切割开的皮肤里。
让江清欢愣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那些出现在秦岳砚身上的生物,真的是“虫”吗,不过是以“虫”的形态,游走的生命罢了。
“不过话没说到点上。有关于你的故事,我会找准合适的时机同她诉说的。你还是没有告诉她真相。”
寂静之地里,江清欢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卫晏池的声音自江清欢的身后响起。
祂这次用的是原声,换而言之,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空灵的宛若神邸的话语,回荡在整个客厅。
墙皮在剥落,家具在摇晃,随着话音的渗透,这些本该带有色泽的客厅,在逐渐褪去原貌。
四周都在大面积的凋零,唯有江清欢她们脚下所站着的这一方天地,还在维持原状。
小黑不明所以,只是竖起了耳朵,蹭到了江清欢的身旁。
温馨的客厅刹那间变为了祠堂。
客厅是温暖的,祠堂是冰冷的,而卫晏池的回音还缭绕在黑暗里。
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嘶嘶游走在祠堂各处,惊扰了点亮的烛火。
烛火时而变长时而变矮,众人的影子被扯得细长扭曲。影子们的头颅也随着烛火的舞动,而明明灭灭的。
视线受阻,江清欢注意到,在祠堂内点燃的长明灯此刻也全部熄灭了。单凭这几根瘦长的蜡烛,是根本无法支撑起照明的任务。
零星闪烁着的微弱光芒,让江清欢想到了夏夜的萤火虫,还想到了那个郑重的生日仪式。
蜡烛最终会被吹断,断裂的蜡烛,流淌出了漆红色的尸油,照得每个人的脸上也是影影绰绰。
尾音收敛,一切又都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其实卫晏池刚刚就已经出声过了,不过现在,江清欢能清晰的看到每个人的表情。
她也不明白为何在这般场合,自己的视力非常出色,能将现在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林静云的表情是最不对劲但也是转变过来最快的。有那么一瞬间,江清欢在她的脸上什至捕捉到了恐惧。
不过,恐惧随之被平静完全取代,林静云整个身子都倚靠在了那巨大的药柜旁边,几乎快与柜子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她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黑暗当中,江清欢愈发读不懂她的情绪。
倒是前方的秦岳砚面色如常,他将手帕又放入了口袋,陈述起了自己还未讲完的话语。
“既然秦家的事情我已经传达完毕,那么我再多嘴补充上一句。能够浮现出来的,可以探查到的冰山一角都会是这种不堪模样,那么更不用说始作俑者卫家了。”
“这东西一旦被发现了,就会像滚雪球那样越堆越大。等到雪崩那天到来之时,你们就会发现,底下全是这种残渣。”
秦岳砚说完,勉强起身。
江清欢看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动,连带着肌肤里的螳螂与蚜虫,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掉落在了衣服上,跳跃到了地里,很快如雪花般消融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