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拉需要的东西很快备齐,爱维瓦指派了个护士帮他穿好无菌隔离服,把阿西尔和设备都交给比奇拉。
无菌室里的台密闭舱的确最好的型号,可以将局部露在外面,只对身体的烧伤进行治疗。
也多亏有这台设备,否则肯定没办法尝试。这种时候也的确没必要在意是谁捐助的,这么一看比奇拉也不觉得阿若斯公司的字样有那么刺眼了。
临床研究和临床治疗到底是有不小的距离,通常情况比奇拉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将大部分身体泡在生长因子里面,的确是能加速的修复,也避免感染和内脏衰竭,就像移植也要用药物控制排异反应,但无法确定稀释比例的前提下,等于一次性吃了一整瓶药片都算好的,有可能是一整箱。
毕竟这东西才刚有一点点临床数据,约等于跟阿西尔的求生欲对赌。
比奇拉盯着只有脑袋露在设备外面的样子,有些滑稽,也可能是凄惨。视线下移,看到对方身体焦黑的皮肤下面夹杂的、暴露在外的不规则红色伤口,边缘又组织液渗出。
麻醉如果过去,肯定会疼死。比奇拉想:考虑到毒素因素,如果是自己,可能会疼醒过来。
发散的思维与比奇拉手上的动作似乎完全无关。
不知不觉间,他在旁人的配合下,稳定了因子状态,准备好了稀释液,而后是雾化器。
“准备——开始注入。”
简单的交流与命令式的语气跟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静立在旁侧一动不动观察着整个过程的行为同样让比奇拉自己困惑。
生物工程发展到一定程度,其实只是化学的一环,人体不过也只是大型器皿,只要让各种溶液能在这里达成平衡,就不会有害,反而有益。
会顺利吗?
不会的话,应该怎么办?
自相矛盾的烦恼没来得及延续,过程已经比他想象来得顺利。
他设想过对方可能途中会醒。
但是没有。
他因此逐渐冷静了下来。
配合自己操作的人似乎是护士,再三确认是否还需要帮忙,得到他有些茫然的连续摇头动作作为回答后,也安静地离开了这里。
无菌室变得更为安静,除了设备运转的声音,只剩下比奇拉自己的心跳。
好奇怪。
自己明明没吃镇静剂,但是他也没惊慌失措,只有肩膀逐渐变得沉重。
是刚才没来得及消化的情绪凝聚而成的疲惫、惊慌以及恐惧逐渐浮出又混杂在心底的结果,让人莫名无力。
他双腿颤抖发软,却找不到椅子可以坐下,只能用胳膊支撑住旁侧监控着阿西尔各项数值的仪器支架。
各项数值映照在深蓝色的眼睛上,稳定地滑过规律的绿色线条。
比奇拉缓慢地把视线挪回阿西尔脸上。
唇上的伤口非常显眼。
肯定不是上次碰撞的裂口。
那个早就愈合。
只是一小块烧伤,正逐渐形成破坏那张脸的血泡与红肿。不过跟脖子以下、基本集中在躯干上的大面积烧伤相比,根本就不算是伤。
不知不觉间,比奇拉伸手碰一下那块。
隔着手套无菌手套也能感觉到柔软。
有报复成功的成就感。
没醒。
会醒才怪。
感觉这绿眼睛的混蛋好像是个面瘫?挖眼睛的时候都能面无表情,更别说其他时候了。
仿佛随时随地都是一副平静的,没有表情的样子。比奇拉完全能想象对方在危险和混乱之中,毫不犹豫地举枪扣动扳机的表情。
根本没有表情。
仿佛理所当然,只是“结论”而已。
他又戳了一下对方的眉毛。
记得就连提尔都说过,副队长一天到晚眉毛也不抬一下,更别说组长和其他队员了。
阿西尔的眉毛突然动了。
比奇拉心跳一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迅速缩回手。
他一度以为对方已经醒了,随后又庆幸对方没醒。
也可能是装睡。
到底醒了吗?
眼睛还闭着,但是眉毛的确动了。
比奇拉想着再度伸手,这次没敢戳嘴,而是戳了戳脸,但手指逐渐向对方唇角靠近。
接着,毫无预警地,他就被对方咬了。
咬得死紧。
不是恶作剧,更像是本能的攻击行为。
比奇拉表情痛苦地拼命拔了好久,才把自己的指头从对方的嘴巴里拯救出来,难免悲从中来地捧着自己疼得要命的手指,却又不能大吼大叫,更不可能把昏迷中的伤患抓起来痛揍一顿。
蓦地,他僵住不动。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没错。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比奇拉困惑地呆愣了一阵,而后大步冲出了无菌室,笔直地朝着自己的实验室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