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正事,阴间使者刚聚起的怒气跟被戳破的气球般,洩了个乾净:「我正要和您说这件事。」
柳道镇看着他,脸色一变也不变:「那就说吧。」
「……您刚刚可能也听到一些了,关于我申请任务期限展延的部分。」辛佑梨对着他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发怵:「现在,至少在这几天内,我没办法将柳先生的魂魄拘回地府。」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辛佑梨感觉两人间原就微妙的氛围在剎那凝滞,那双漆黑黯淡的眼如同无底漩涡,将週遭氧气都给吸了进去。
「那要多久?」男人开口,出乎阴间使者意料,他口气并未因此而出现起伏,仍是从初见时就维持到眼下的冷冰冰:「为什么没办法拘魂?」
比任务目标更关心事情缘由的辛佑梨自然问过了高层人士,耷拉着肩拿出公务机,打开生死簿页面,手浮空一抹,画面便切换到写着眼前男人资料的那处。
「柳道镇,二十八岁,死于过劳。」阴间使者将萤幕转向他,示意柳道镇注意另一行被模糊了姓名的字:「一般该被拘魂的人,字会是朱红色;而阳寿未尽者是黑色。」
柳道镇拧起眉头。
知道他已经瞧出了不对劲,辛佑梨伸指,点在他那行上头:「而柳先生你的,虽然是朱红色,却笼罩一层黑雾。」
这还是他慌乱间为了确定自己不是搞错目标,急忙翻出生死簿确认时发现的。从地府出发前分明只是普通将死之人的红字,不知何时却浮现出那团看不出来路的云烟。
「我和李判……地府的判官问过了,他说这就是拘魂失败的原因。」辛佑梨苦恼地看着生死簿:「就是这抹黑雾护住了你的命,所以我拘不了魂。」
雾气难缠地很,李判检视手上的正本后评估一番,说是大概能护住柳道镇半年有馀。但生死簿写了男人卒于二十八岁,就必须是在这个年龄被拘走魂魄,拖上半年都够让他迎来二十九岁生日了,哪里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柳先生生日是在三个月后吧。」阴间使者瞧瞧公务机上头的日期,十月一日,柳道镇是元月出生,自今天算起碰巧是百日后:「因为规定,我得在那之前完成任务才行。就这么放任黑雾自行消散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您能够配合,它或许能快点离开。」
自方才便拧眉不展的男人见那双白净的手收回机器,总算开了口:「怎么配合?」
真是不管什么事都不顺心。柳道镇想。才想着终于来了个结束生命的机会,却又冒出莫名其妙的雾气拦着他。
「对这团雾的成因和来源,我们有初步判断。」辛佑梨如今还是无法适应男人对求死的积极主动,神色复杂,垂着眼睫不去看那张彷彿失去所有神情的脸:「可能是你有什么强烈的愿望没有完成,经年累月才堆积出这种结果。」
这种事情极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他在地府几年间就风闻过几桩,尤其是那些生前处境较为悲惨的亡者,他们内心的绝望会将渴求最大化,几乎到了啃噬一切都要完成心愿,才有办法让魂魄离体的程度。
在他听说过的案例里头,由于这些普遍不算什么困难愿望——像是受虐儿童想要一隻玩具店里的娃娃、久病少年希望能靠自己的脚走一趟自己生活的城市——,阴间使者一般都会协助完成,让亡者心甘情愿被勾走三魂七魄,他们也不必在人间逗留太久。
柳道镇大概也是这番情形,只要自己帮忙实现,到时黑雾就会消散而去,比耗着宝贵时间慢慢等待目标放弃宿愿,抑或黑雾维持不住自行消失可行多了。
辛佑梨说完便静静等待男人开口,准备听取愿望——他还是有些紧张,根据李判所言,黑雾的强度不怎么常见,柳道镇的愿望极有可能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或者难度颇高,可眼下除了这条路外别无选择,阴间使者就算再怎么心头惴惴,还是得鼓起勇气问清楚。
回应来得比想像中快,柳道镇出了声,内容却不是如辛佑梨所想的描述心愿,而是再简短果断不过的两个字。
「没有。」
错愕地扬起脸,阴间使者愣怔片刻:「……您说什么?」
「我没有愿望。」柳道镇拿起被刮得乾乾净净的餐盘,走到水槽边冲洗,水柱打在瓷器上,音色冷脆。
怎么可能……?辛佑梨茫然地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一定会有的吧?就算没有远大理想,至少也会有类似晚餐想吃什么的期望,不是吗?」
就连自己这种地府居民都会在下班后想着怎么度过馀暇时间,领了薪俸要买些什么书了,从来都是欲深谿壑的人类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再说了,倘若真的如同柳道镇所说,没有任何心愿的话,那道莫名其妙的黑烟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懒得回应兀自震惊的青年,男人一言不发,将碗盘洗好放进沥水篮,回身就往房间走:「我去取消寄送遗书。」
「等等,您再好好想想!」辛佑梨急得站起身,如果没法解决烟雾干扰,他初出茅庐的第一道任务就得迎来失败,这对已经在地府实习多年的他来说不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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