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剩下一百天能活,这种令人心头微痒的烦恼再怎么样也就只能持续一百天;比起在这百日之间和其他不知秉性的阴间使者相处,柳道镇更倾向让这个不怎么聪明,却有着柔软性格的青年留下。
所以当他发现辛佑梨双眼微红,看上去就是哭过的模样时,心脏就和被人猝然捏紧了一般。
是因为我说的话,所以伤心了吗?算上早晨那回,都为我流两次泪了。表情依然冷峻,胸腔里的心脏却如同急速崩塌的雪山,奇妙地自冰霜里探出一点幼苗,孤零零又怯生生地摇曳着搔在心尖。
不该说那种话,也不该因为嫌反抗麻烦而一味接受不合理的工作。反省导致辛佑梨流泪原因的同时,让他别再淌下任何泪水的念头也跟着浮现,第一次尝试替人拭泪的柳道镇笨拙提议要帮逞强的青年看看眼睛,却吓得他连连倒退,差点就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身体反应比想像中还快,在他回神前,双手已经将瘦弱青年牢牢揽入怀里,微凉触感和隐约香气让柳道镇一阵恍惚,向后退上好几步才想到该放开。
猝不及防被自己抱了个满怀的辛佑梨似乎也在出神,柳道镇得以近距离观察他湿漉漉的眼,越发肯定那些泪液是出于情绪,而非外物。
于是男人问出了那句话,想着即便从来没试过,也要和辛佑梨道歉,解释自己并非要他离开,但还没等到阴间使者回答,粗重的喘气声就从楼梯处传来,一个拎着手电筒的矮小老伯扶着逃生门门框喘气,操着浓浓乡音道:「别!年轻人!别想不开!」
「……」
柳道镇转过脸,连带辛佑梨也被警卫的凄厉劝阻声吸引了注意。
「你说你这么年轻,又长得好,有什么好想不开的?」老警卫痛心疾首,不久前这年轻人在警卫室外头张望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可又是认识的住户,便没往心里去;谁知道他只是去叫访客填个资料表,顺带泡壶茶回来就看见监视器里有个人正朝顶楼边缘走,赫然便是一小时前才见过的熟面孔,吓得他茶也顾不上喝,搭了专用电梯后一路沿逃生梯跑上来,就怕晚到些会来不及拯救一条生命。
「警卫先生,我不——」
老伯没让他说完,上前对着男人就是一阵叨念:「哎,你这小伙子,来来,跟我去警卫室聊聊,这人生有啥越不过的槛嘛,你为什么就要走上这条路呢?」
柳道镇:「我真的没——」
「知道、知道,没有活下去的热情了是吧?我告诉你啊,这热情得自个儿找,走走走,先下楼去,秋天晚上凉得很,我受不住这风啊。」
辛佑梨站在一边,眼看柳道镇从想辩解转为木然,最后被警卫拉着下楼的场景,「柳先生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想法浮现脑海。
陪着男人听警卫老伯絮叨一小时的当年勇后,一人一鬼总算被放过,躺在沙发上回味起方才柳道镇僵着俊脸一杯杯灌茶的画面,辛佑梨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样才像活人啊,阴间使者愉快地翻了个身。这段时间里柳道镇简直像个会进食睡觉的工作机器,没有一星人味,今晚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不但突然开口挽留,还知道自己是被他气哭了,可以说是柳道镇人生的一大进步。
但是为什么改变心意了?想起这点,辛佑梨又迷茫起来。
话里话外分明都是要赶我走的意思,还是有些人真的要等到失去才明白要珍惜?纤长手指在抱枕上左右蹂躪,辛佑梨对于要不要问清背后缘由犹豫不决。
说不定问了反而会听见让人更不爽的答案,毕竟柳道镇就是个擅长让自己生气的人,从第一次见面质疑他是骗子开始,好像两人待在一起就要时不时用行动或言语堵他,青年暗忖。
但也可能是真的意识到我的好,想和我变成朋友呢……?这样的话,错过这个契机不是太可惜了吗?冰山才融化出一丝缝隙,要是不抓紧机会鑽进去再放把火,感觉没一会功夫就要再次冻结了。
还没烦恼出结论,浴室门从里头打开,擦乾一头短发的柳道镇步出水气蒸腾的卫浴,望向正在沙发上发呆的青年,凝滞片刻,还是抬脚靠了过去,弯下身看他:「辛佑梨。」
视野冷不防被男人稜角分明的脸佔据,阴间使者大吃一惊,下意识直起身:「柳先——啊!」
他起得仓促,没抓好距离,而柳道镇为了确保他注意到自己,也将身子弯得极低,两相加总下,撞到彼此就成了必然。
「……」男人站直身体,摸了摸被撞出红痕的额头,神色依旧毫无波动。
闯了祸的辛佑梨哪里还记得什么要融化冰山,只知道自己不但撞了冰山,还把人撞愣了,捂着前额泪汪汪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痛吗?我用灵力帮你止痛?」
柳道镇幽幽地盯着他,阴间使者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不安地猜想是否又要被说烦人,男人吐出的语句却叫他意外地瞪大了眼。
「你先帮自己处理吧。」男人施施然走到对面坐下,打开客厅电视随意转到新闻台,在一阵名嘴互骂声中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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