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掩焦灼的禀报声骤然打破。
“世子!世子!紧急军情!”是卫铮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穿透了门板。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萧彻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的睡意顷刻间被锐利的清醒取代。
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对这样的紧急情报有着本能反应。
他下意识地先收紧手臂,护住了怀中因被打扰而微微蹙眉、尚未完全醒转的楚玉衡。
“何事?”萧彻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沉,却已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的卫铮语速极快,字字如冰珠砸地:“城南流民营,突发疫病!症状是高热、咳血,蔓延极快!一夜之间,已有数十人倒下,死者已逾十人!情况……失控了!”
“什么?!”萧彻心头巨震,猛地坐起身。
这是在人口密集的流民营中最可怕、最致命的灾难,远比敌人的刀剑更难防范!
一旦彻底爆发,不仅数万流民性命堪忧,更可能席卷整个朔州城!
他这一动,楚玉衡也彻底被惊醒了。
他迷蒙地睁开眼,正好听到卫铮后面的话语,顿时睡意全无,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萧彻的手臂。
“怎么回事?”楚玉衡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惊悸。
萧彻反手用力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指,意在安抚,但眉头已紧紧锁死,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边迅速扯过外袍披上,一边对着门外沉声下令:“传令!即刻起,流民营全面封锁,许进不许出!所有接触过病患的兵士原地隔离!立刻去请雪医仙,召集所有医官和王府属官,议事厅集合!”
“是!”卫铮领命,脚步声迅速远去。
室内气氛瞬间从温馨跌入冰点。萧彻系衣带的手又快又稳,眼神锐利如鹰,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他知道,必须争分夺秒,任何迟疑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楚玉衡也挣扎着坐起身,薄被从肩头滑落,带来一阵寒意,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
他经历过太多绝望,深知瘟疫的可怕。
“是……何种疫病?传播途径可知?”他强自镇定地问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关乎生死的严肃。
“尚不清楚,但咳血……恐是肺痨之症一类,通过飞沫便能传染,极为凶险。”萧彻系好最后一根衣带,转身看向楚玉衡。
见他只着单衣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未散的惊惧,心中一阵抽痛。
他大步走回床边,拿起厚重的狐裘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双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玉衡,听着,你乖乖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暖阁。外面的事,交给我。”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也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楚玉衡身体如此虚弱,一旦染上,后果不堪设想。
楚玉衡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焦灼与保护欲,知道自己此刻跟去只能是累赘。
他用力点了点头,抓住萧彻的手腕:“我知道。你……你一定要小心,万事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
“放心。”萧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短暂而有力的吻,如同烙印,带着承诺与决绝,“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暖阁。
厚重的门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楚玉衡独自坐在骤然空荡下来的床榻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空气中仿佛都弥漫开一股无形的紧张与恐慌。
他拢紧了身上的狐裘,却依然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
刚刚看到的希望之光,难道就要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无情扑灭吗?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开始飞速思考着古籍中记载的防疫之法,隔离、消毒、用药……他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坐以待毙。
黎明前的黑暗中,朔州城迎来了自收容流民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第80章 恐慌与征伐
朔州城正与突如其来的瘟疫进行着生死搏斗,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另一种形式的恐慌也在悄然蔓延,并最终惊动了深宫。
起初,只是零星的、不被人在意的消息。
某条胡同里的老住户举家搬迁了;
某个西市相识的工匠带着徒弟不见了踪影;
甚至一些低阶的、靠微薄俸禄勉强糊口的小官吏,也悄然辞去了职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但渐渐地,这种流失变得无法忽视。
茶楼酒肆里,窃窃私语的内容从抱怨物价,变成了“北边怎么样了?”
“听说朔州真给地种?”
“张屠户一家都走了,说是投奔朔州的远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