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开心。”他问,“和我有关么?”
疑问句,尾调却并未上扬,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陆什的声音,永远理智,永远冷静,不急不缓。
贺开像被泼了盆凉水,他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没想到却漏洞百出。
他知道陆什是何等的敏锐,又是何等的善于观察,这是在福利院培养出的天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贺开没有办法说谎。可他要怎么说呢?他要把独属于自己的珍宝拱手让人吗?他做不到……没有任何办法做到……
贺开几乎要哭出来了,可他答应过陆什会改掉流泪的坏毛病,于是狼狈地躲开视线:“我……”
陆什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需要一点时间。”贺开道,“我需要想一想,之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嗯。”陆什道,“好。”
贺开心头的重担终于松了一点点,挪过来抱住他。
陆什用指腹揉了揉他的后颈:“没事,嗯?你慢慢想就行。”
贺开差点没忍住眼泪。
那晚,贺开一夜没睡,熬得双眼通红。他痴痴又痛苦地看了身边熟睡的人一整夜,心里百转千回,无数次下了决心又被推翻,无数次推演,无数次崩溃,无数次忍回眼泪……
无眠地躺到早晨六点,他终于下了决心。
他眷恋地看了看身边的人,在那额头上轻吻,而后轻手轻脚地起身,开车去了公司。
来得太早,公司大楼还是一片漆黑。
他来到办公室,打开桌面的文档,里面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和文件。他从头到尾细细浏览、检查,中途数次因胃疼而不得不停下,倒来热水吃了药,又连续抽了好几根烟,堪堪压下疼痛。
八点时,他出门前留的消息收到了陆什的回复,他在消息里说公司有事,提前离开。
『陆什:好,记得吃早饭。』
贺开看着这条消息,眼眶又湿了。今晚过后,他还能得到这样温柔的关怀吗?这样的关怀还能只属于他吗?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忍回泪水。他答应过陆什不会再掉眼泪,那么无论在不在陆什面前,他都要遵守承诺。
忙忙碌碌弄到中午,电脑里的文件和资料变成了一本厚厚的装订册。
贺开看着那册子,胃里疼得眼前发黑。他虚弱地趴在桌上,浑身无力,冰凉的手指徒劳地摁着胃。
手机却响起来了,独属于陆什的来电铃声。
他缓了几秒,努力平复呼吸,接起了电话:“宝宝?”
“吃饭么?”
“你那边忙完了吗?”贺开问。
“嗯,去了趟出租屋,打扫卫生。”陆什道。
贺开看着桌上凌乱的烟灰缸,胃疼得全身发抖——他不想让陆什看见这样一个颓然又虚弱的他。
“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中午可能没时间吃饭。”贺开轻声道,“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哦。”陆什顿了顿,“那我走了。”
“别走。”连一秒都不用,贺开就倒戈了,他没有办法抗拒与陆什的见面,哪怕他虚弱又狼狈,小小声道,“要吃饭。”
他一股脑地坦诚:“我抽烟了……胃不太舒服,别嫌弃我好不好?下次不抽了。”
陆什又哦了一声,只道:“十分钟到。”
贺开去卫生间抹了把脸,用了两遍漱口水,洗净烟味。而后乘电梯下楼。
他状态实在是差,在大厅的沙发上勉强坐稳,脸色惨白近乎透明,额角冷汗涔涔。
远远地看见街对面青年的身影,那身影穿过马路,进入大楼,向他走来。
贺开撑了把沙发想站起,却没能成功,额上冷汗又渗出一层,抓着沙发的指骨泛白。
陆什走到他面前:“不舒服还下来做什么。”
贺开摇了摇头,几近气音:“我要陪你乘电梯。”
“不至于。”
贺开坚持:“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