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
看样子,咸阳的水很深呐。
是的。
咸阳的水很深,最深的,就是秦王所在的章台殿。
知韫肩上披了件狐裘,百无聊赖地趴在漆案上,发了会儿呆,把脸给埋在白罴的毛毛里。
“阿父,我好无聊哦。”
闷闷地声音传来,小姑娘侧着头露出半张脸,认真地和秦王强调。
“我真的真的已经好了。”
所以,他真的不用这样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了啦!
十天。
她整整十天没有迈出章台殿一步,这和被禁足有什么区别?
“收起你的心思。”
秦王头也不抬,“想也别想。”
天知道他大半夜被宫人着急慌忙地叫醒说太子病了,匆忙披衣起身却看见女儿烧得小脸通红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让人省心的逆女!
比起睁开眼睛回到白天、把答应让她出去撒欢的话给咽回去,嬴政更想让女儿一觉醒来就恢复活蹦乱跳。
然后狠狠地抽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我错了嘛。”
太子殿下深深叹了口气,忧愁道,“阿父,我也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啊,真的是意外。”
没事儿谁要生病啊?
要不是她反应得快、撒娇技艺熟练,她爹不得狠狠抽她啊?
但很显然,仅限如此。
秦王难得展现出了如磐石一般的坚定意志和冷硬心肠。
不舍得打,还不舍得关?
知韫:“……”
她郁闷地吹了吹碎头发,复又把脸重重埋在洗得干干净净、正呼呼大睡的黑白滚滚身上,哼哼唧唧地撒赖。
忽而,她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
嬴政迅速抬头望来,语调带着几分急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没抬头,也没吱声。
于是嬴政立时放下奏章,起身走过来,“去传夏无且过来。”
“别……”
终于传来含糊的声音,她抬起上半张脸,露出精致的眉眼。
“我无四……”
刚细声细气地吐出了几个字,她就闷闷地闭上了嘴,只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眨呀眨,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嬴政立时有了猜测。
“门齿掉了?”
他眉目含笑,试图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瞧,却被她警惕地避开。
于是无奈道,“幼童换牙是常事,扶苏前两个月不也掉了门齿?等过些日子长出新的牙齿,便也无碍了。”
一个个的,都爱面子。
前一个扶苏羞羞答答地躲在芈夫人殿中不肯出来,现在他的太子也紧随她阿兄其后,不过,她暂且没地躲。
“嗦话,漏风。”
知韫拿过帕子捂着嘴将掉落的牙齿吐出来,接过温水漱了漱口,舌头忍不住在空荡荡的牙床缺口上舔了舔。
“好藏,食间。”
嬴政:“……”
习惯了女儿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模样,突然见她变得比周岁时说话还不利索,嬴政眼底漫起几分笑意。
怪新鲜的。
不过怕爱面子的小姑娘恼,秦王压住唇畔的弧度,秉持着君王喜怒不形于色的优良素质,捧着她的脸、让她张开嘴,仔细地看了看。
“是下齿。”
心里大致有数后,他神色淡定地收回手,“前些日子医者是如何叮嘱扶苏的,你应当还没有忘记吧?”
“记得。”
知韫点点头,“没忘。”
咳,那什么……
前段时间她还溜达过去逗扶苏呢,害羞的小孩超级可爱。
结果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知韫郁闷地鼓了鼓脸颊,随即将腰间的小荷包解下来,打开,将里头装着的用来送人的珍珠都噼里啪啦地倒出来,最后将牙齿装进去,郑重地交给嬴政。
“作甚?”
嬴政反射性地接过,等手里多了东西,才挑了挑眉。
“要我保管?”
“才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