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独峰闻言,深邃的目光如古井般不起波澜,却仿佛穿透了静云堂的墙壁,望向了那危机四伏的阴暗之中。他缓缓颔首,声音低沉而凝重:“楚少侠所言甚是。此地已成风暴中心,必须尽快离开,迟则生变。”
他的目光扫过楚曦,那审视的意味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更深的忧虑所覆盖:“楚少侠既已入局,便请一道吧。望你言行如一,莫要节外生枝。”
话语虽含告诫,却也默认了楚曦此刻的同行身份。
楚曦微微躬身,神色肃然:“晚辈省得,自当谨遵刘大人安排。”
戚少商站在楚曦身侧,沉声道:“刘大人,楚兄弟重伤初愈,行动间或有不便,我……”
刘独峰抬手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戚寨主放心,刘某自有分寸。楚少侠既能神不知鬼不觉跟到此地,武艺与智谋,皆非凡俗。此番有他相助,一路之上,我们或许还会轻松不少。”
戚少商自然对这番话十分赞同,便也不再多言。刘独峰眉头微皱,问廖六道:“小六子,我们要从此处回京,共有几条路?”
“爷,一共两条路。”廖六不敢怠慢,迅速回禀,“一条是官道,从此直通丹阳城,到丹阳略作休整后,再转巴道回京;另一条是抄小路,先翻过五指山,转入邺城,再上夕阳崖,一路转折,这才回到京城。”
刘独峰闭目不语,似在斟酌。但楚曦心中明了,别说这两条回京的路,只要是出思恩县的路,不论大小,九幽神君定然都早已安排了监视之人。只要刘独峰一行人离开南燕镇,非和狐震碑等人遭遇不可。
果然,刘独峰只沉吟了一下,就摇头道:“这两条路,九幽老怪必然已经留意,都不能走。”
廖六的眉头也不禁拧了起来,沉声道:“还有一条水路,我们乘舟西行,进入易水,离开这一带之后,再转陆路回京。”
刘独峰这次想都没想,就立即拒绝了这个提议:“水路万万不可!九幽老怪精通水性,若在水里遇见了他,敌暗我明,敌强我弱,我们都得死在他的手上!”
楚曦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却是思绪翻涌。
自他有记忆以来,每次与九幽神君见面,不是在自己房中,就是在九幽神宫最深处的那间密室之中。九幽神君双腿本就不便,又刻意深居简出,关于父亲的种种江湖事迹和凌厉手段,他更多是从那些零碎的传闻和父亲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得出。
九幽神君的水上功夫,他更是从未见识过。只知道这位神秘莫测的父亲内力精深,诸般武学涉猎极广,但具体如何,却是知之不详。
刘独峰能如此笃定地断言九幽神君精通水性,甚至流露出明显的忌惮,想来在他出生之前,两人必然在水中有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而且,刘独峰极有可能在九幽神君手上吃了大亏,这才对“水”耿耿于怀,立即否决了乘船西行的路子。
而且,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刘独峰在考虑脱身之计时,尽管忌惮傅宗书的势力与手段,却压根没把黄金鳞、顾惜朝那些普通朝廷鹰犬放在眼里。他所有的防备与算计,都是直指九幽神君,不愿与九幽神君起任何正面冲突。
刘独峰又思忖了半晌,方沉吟道:“官道、小路、水路……皆不可行。九幽老怪算无遗策,这些明面上的路径,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既然如此,我们……就往没有路的地方去!”
张五和廖六闻言,脸上都露出些许讶异,但并未出言反对。
刘独峰接着部署道:“我们避开河流溪涧,避开乱石绝壁,总之,要避开一切九幽老怪易于布设阵法、发挥其诡谲手段的地方。我们带足干粮、清水,备好营帐,直接钻进这莽莽大山之中,躲上十天半个月,叫九幽老怪摸不着头脑!”
“就算他察觉我们的动向,我们也要在这山里跟他捉几天迷藏,耗一耗他的耐心。待他以为我们已远遁他处,放松警惕之时,再寻机脱身!”
楚曦暗赞刘独峰这计策极妙,只是……怕还是躲不过九幽神君的追踪。可张五和廖六听了,立即对视一眼,都是面有难色。刘独峰愣了一下,问道:“怎么?没有这样合适躲藏的地方么?”
廖六为难地道:“爷,那些地方,都是又脏又乱。如今我们师兄弟……只剩下我们两人,恐怕服侍不周……”
楚曦听九幽神君说过,刘独峰虽是世袭缨侯,向来华衣美食,扈从如云。但在他少年时,家里为奸臣诬陷,自己也是朝不保夕。幸好有一名忠仆不顾安危,冒死将他抱到猪栏里躲藏,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他并非生来便有洁癖,而是在那段日子中,亲人被害,自己病重,又被迫在猪栏这等脏污之地挣扎求生,几乎是生不如死。
因此,家族平反之后,他对污秽肮脏之地便生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厌恶与恐惧。锦衣玉食、仆从环伺,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对那段不堪回首岁月的补偿与隔绝。
此刻,刘独峰眉头紧锁,仿佛已经嗅到了深山之中那泥土、腐叶与禽兽粪便混合的气息。
他强压下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