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雷落下时,玄裔就本能的运起精气抵抗,气脉充足,雷电即便通过经脉也仅引起普通的疼痛感,是可以忍耐的痛麻,姜莫卿说他不特意运气抵抗,说到底,也不可能不运气,雷电通过了心脉会死,即便是修道之人一样是血肉之躯,弱点是相同的,因此它猜测姜莫卿只是运气护住心脉,其馀的地方就任雷电为之。
肯定是很痛的。
然而即便是运气抵抗,同样能达成淬骨的目的,既然这样,又何不让痛感少一些?雷电连续的劈下来,与精气相互抵消,一边计算着剩馀的精气,适时补充,一边又全力地运转着周天。
虽然运气抵抗会让他的妖丹再小一些,但它就是怕痛。
对修道人而言,雷劫不仅是粹体,增进修为,还有炼心,精气有限,在整个过程中要如何分配运用,是他们要面对的课题。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
损有馀而补不足,天道对万物从来都是公平的。
妖修化形首先是年纪,再来是长相,年纪是妖丹大小决定,长相是妖修捏出来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化出成年的身形,这就是选择的一种,倘若它没有去救姜莫卿,也许它能顺利的化作少年的人身,但它只犹豫了几秒便去了,而且过程消耗了大把的精气,回到家时它也曾经觉得不划算,然而回头想想,它并不后悔帮他,年纪难道比得上人命?
它是妖修,时间是它最不缺的东西。花一点时间换一个朋友,它觉得值。
天雷连劈九道,即便运气抵抗,也让它的意识开始有些迷糊了,恍惚之间,玄裔彷彿听见了族里那隻老猫的谆谆告诫,『别让那些人族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说甚么爱你、疼你都是骗人的,一旦被发现是妖族,转眼间就对你喊打喊杀,绝不手软。』
它从未被关尚音或姚乐责打过,也许他们曾板着脸说不行,说它坏,但它知道都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还是疼爱它的。只要它是猫身就能一直快活的跟他们生活下去。
妖族身份就是它烙在身上的印痕,一辈子都摆不开,化形有甚么好,玄裔想,化形的烦恼太多了,要烦恼被讨厌,要烦恼被丢掉,它要是凡猫有多好。
玄裔趴在地上喘气,抬眼看着天上的劫云,正在酝酿第二阶段的雷电,身上的痛感开始蔓延,可即便想当凡猫也不行啊。
哪有这样半途而废的,告饶天劫也不会饶它啊,否定一切它也已经在这里被雷劈了,否定一切就白痛了啊,要劈就劈得痛快一点。它就是妖,就是妖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铲屎官,它的铲屎官们就是香焙焙的两个傻瓜,不护着要怎办。
它想,要是那两个傻瓜敢嫌弃它,朕就把他们吃掉,好歹还能增加功力啊,混蛋。
雷电再次劈下来了,黑猫冒着烟的身体重新被笼在雷电之下,体内的丹液裹着游龙般的雷电,液面晶莹闪烁,顺着一个方向流转的丹液中心出现了玉石般的小点,比丹液的顏色略深,再九道天雷,丹液的中心小点更像是玉石的透泽,外层液体流动的速度开始加快,瀲灩流光,如皓月莹辉,无暇亮洁。
黑猫的身形开始泛光,四肢内缩,团成一个球状般,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雷电里,它几乎感觉不到痛感了,呼吸皆是热气,它甚至不知是吸进身体里的究竟是火球或者电气。
身如炼狱。
由内向外地灼烧着它的四肢百骸,内里的那团炙焰燃烧着斑斕的火花,毛皮被褪去,肉体将被融化,四肢被拉扯,身躯被拉长,将它扯散成一块一块,一节一节的骨头形变,重新组合,脏器位移、变形、排列,裹上了肌肉,皮肤,安上了五官,眼、耳、鼻、舌、身。
化形,宛若普通的土石,经过了上百万年的挤压,產生形变、质变,最终能形成透亮的玉石般,本质上相同,但型态再也不同以往。晶莹的丹液流动速度逐渐减慢,黏稠性增加,彷彿液体与液体间產生了高张度的拉扯,流动的痕跡因此被记录下来,由里到外,看似无规则却又遵循着规律的波浪蜿蜒,或深或浅,低处是银,高处是白,最终,流动停止了下来,中央的核心泛着透泽,玉盘如银的光泽。
震耳欲聋的雷鸣不知何时消失了,玄裔依旧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没有甚么时候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地上的土石磕人,摩娑着的身体,风一吹甚至有些冷然。身体似乎有甚么不同了,等了等,耳边逐渐泛起了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慢慢的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十指纤长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他意识到是自己的手。玄裔双掌用力,撑着坐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身上其他的部分,曲着的腿,沾土的脚掌,赤裸的下身,略显单薄的躯干,掌心黏着土石,拍了拍,细腻柔滑,风吹在身上甚至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有点冷。他下意识搓了搓身体,然后肩膀上多了衣服覆盖的感觉,玄裔扬起了头。对上是姜莫卿倒置的脸,他微喘的站在他身后,「忘了给你带衣服了,先将就着穿。」
盖在玄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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