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场梦魇中惊醒。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无论在哪里睡眠质量都是一样的差,所以也就不在意睡觉的地方,他在冰冷的石头上醒来,藤蔓本应喜爱阴冷潮湿的环境,水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感觉却让人难以接受,他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脑海中是熟悉的电子音在跟他报时,又象征性问他何时开启毁灭程序。
“再等等吧。”
清沐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应付过去,程序设定在他身上,因此只要自己不想,系统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提前启动,于是又是浑浑噩噩的一天,他早就离开了原本的住处——那里在自己的一日噩梦时被自己失控的藤蔓摧毁,从此他与爱人的纪念又少了一处,他望着倒塌的房屋,哪里都是小道长亲眼琢磨过的配置,最后结局只是一片破烂木头,藤条凑到他的眼前,似是愧疚,又似是不满,而他连教训它们的气力都不再有,哭泣也是发不出声音的,清沐无力的坐在地上,没有任何一刻要比现在更加怨恨自己。
为什么要带着这一身污秽降临这世间。
他爱这个世界,爱这个可以诞生小道长的世间,却又在一点点摧毁她的世界。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越发无法控制的藤条破地而出袭击向她,小道长永远会向他坚定奔来,而越发不受本能控制的力量永远积蓄着力量,毁灭的执行者不该有同伴,因此她会被当做阻碍狠狠杀死。鮜續zhàng擳噈至リ:hehuan9
明明……还想陪你去看遍河川的。
清沐百无聊赖地躺在石头上,脑海里是与兄长的通讯,兄长问,你难道就要一直躺在这里吗。
为什么不呢,清沐反问,上面也拿这个世界没有办法,计划什么时候执行都是可以的。
毕竟这个世界就像一颗毒果——没有达到单独脱离世界树落地的底蕴,又无法被他们简单扼杀,最后也只能存在这里,作为一个难解决的问题摆在这里,兄长在终端那边的叹息声很明显,但清沐已经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不去见见她吗?”清和问。
“我会伤害到她。”清沐抬手,藤条缠绕上他的手掌,却再无往日温柔,而像是要把他拉起来去做他该做的事,最后清沐轻轻用力把藤条打了下去,阴冷的风吹到他的脸上,今天又是一个没有太阳的恶劣天气,而他再也不想见到他的太阳。
清沐闭上眼睛,怕自己再看向这个世界就多一分眷恋,多一分痛苦。反抗是从来没想过的事,他本就是个星际人,又怎么去反抗把自己送入这个世界的存在。
他的爱,原来不过如此,躺着的时候,眼泪就会从眼角流下去。说到底,在现在的他眼中,高于一切究竟是任务,还是他那温润如水的爱人?
以前的清沐永远选择前者,失忆的阿青永远选择后者,一齐放在现在的清沐身上,变成两个对抗的事实,似乎再拖延一天,也就能少面对这种选择一天。
他在泪水中又沉沉陷入梦魇,梦中的藤条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现在它们的本质不再温和,因此也瞬间破土而出,想要把那份熟悉的气息化作自己生长的养料。
在梦醒时分,他分明看到了一双惊恐而又熟悉的蔚蓝眼瞳。
“……小道长!”
男人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又被惊醒,这是他这段日子的常态,但今天的梦是如此真实,他不由得狠狠敲向自己的太阳穴,去询问着系统,刚刚他究竟是做梦,还是在梦中与自己的藤条达成了通感?系统沉默着没有应答,兄长的通讯一直没有挂断,他冷冷问道,你自己心中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清沐?
清和也在等,等他的亲弟弟做出选择,如果他哪怕有一点念想选择反抗,他也会立马再投入几台系统机去把那女孩叫回来,但万念俱灰的男人呆愣愣坐了半天,直到系统忍不住再次测量他的生命体征,清沐才缓缓抬起手,手指的是山下的方向,那里有着一处村落,他记得他们,他们为自己和小道长穿上婚服,他是他们的神树大人。
“去吧,”他的声音虚弱而又轻缓,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我不会再拦着你们了。”
他甚至都控制不住袭击向自己爱人的藤蔓,控制不住这些蠢蠢欲动的野兽,也是迟早的事情。
鲜活的生命,从来都是他最适合的养料。
“啧。”
清和很想钻进通讯把自己弟弟的脑袋狠狠拉过来打一巴掌,但是他不能,现在技术没这么先进,因此他只能看向另外的数据,碎片非常活跃,但这不够,不能成为扎根在土壤里的种子支撑起这个世界,清和转着笔,想着到底是哪里不够,难道还要再来一次轮回吗……
笔掉到地上,他忽然福至心灵,对啊,能量不够,自己弟弟死脑筋又自带失忆直到能量充盈,自己再也控制不住程序的话,就从头再来一次轮回啊,只是这得苦了自己的弟媳,他琢磨着怎么把弟媳送回原来的世界,逃出轮回法则后再送回来,忽然又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这一次运输,能送走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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