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丝琪的盛情之下,海韵只得在她笑意满盈的注视当中,恭敬地入座。
芬芳的茶韵充满胸膛,儘管心中仍有少许的不安,饱经歷练的海韵仍然能够判断:眼前这位「救国圣女」拉丝琪的幻影,显然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会让你进到这屋里来,想必森琴大概也很喜欢你吧。」拉丝琪坐在海韵的斜前方,好奇的眼神滴溜地转个不停,「怎么样,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让我怎么答呢……」海韵感觉得到自己脸颊彷彿染上了星火,他难为情地低下头,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
「不可能的吧,森琴这人,从不给含糊的答案。曖昧从来不是他的选项,是个在情感上直来直往,比起人族更有人味的奇族。」拉丝琪笑得更开怀了,「还是因为,在『从前的情人』面前,你觉得不好回答?」
「别取笑我了,拉丝琪小姐。确实,我对森琴的认识,也与你说的一样。你们俩确实关係匪浅,要好的程度怕是超乎我的想像。但这么一来,我心中的疑惑就又更深了……」打断了她淘气的话锋,海韵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为什么离开森琴?是什么让你选择成为『救国圣女』,而不愿与森琴廝守一生?」
在海韵有些激动的提问之下,拉丝琪微微收起了笑容。察觉到这个变化的海韵,也才注意到自己问得似乎有些唐突,但这个问题太重要,因此他挺起了胸膛,强打镇定地望着面色淡然的拉丝琪。
「会问我这个问题,显然森琴对你也十分重要吧。」她喃喃道,紧接着重新扬起一个明亮的微笑,「我为你们感到开心。」
「你本来该拥有这样的幸福。」海韵吃力地将那股过分坦然的笑容收进眼底,将苦涩含在口里,艰难地问着:「是什么让本应获得这种幸福的你们,非得要分别不可呢?」
「可爱的孩子,在这里遗留下来的我,是森琴对我的思念所匯聚而成的存在。就如我之前所说,我是拉丝琪,也不是拉丝琪。」拉丝琪微笑着抚摸海韵的手,轻轻抹去他因激动而冒出的冷汗,「在森琴记忆中的我,所知道的并不是所有的真相。但我答应你——我所知的一切,都会尽力回答。」
她站起身,走近绣有家纹的旗帜,如呵护一般轻抚着,随即轻轻地吁了口气。
「成为『救国圣女』这件事,从来不在我的想法当中。我的信念非常简单:遵守父母遗愿,维护和平、卫国卫民。」
「你们曾是犹克多王族?」海韵难过地抿起了嘴唇,「就为了这种事情……」
「当年,长久只有单纯贸易往来的希莲王国与犹克多王国之间,按照往例举办了一年一度的通商会议,随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两国战争』忽然爆发。因此我毅然从军,要在战阵立功,让我们一族的灵魂,得以荣归犹克多王家之列。」
拉丝琪抚摸着旗帜,她白如清玉的手指所向之处,正是家纹与王室家徽略有不同的一处。
「看见了吗?这是犹克多王室为流放贵族加上的图腾。任何一个贵族世家,蒙受了这等烙印,任谁都能看出带罪的流放之身。那是世代不得反转的污点,是荣耀的犹克多贵族难以承受之重。」
海韵望着拉丝琪坚毅的表情,心里觉得还是难以接受。
「那应当是前代之过,不该由拉丝琪小姐一力承担。」他吃力地吐出这样的辩解,但心里也明白,这不足以说服拉丝琪,甚至也不足以说服自己。
身为贵族,犹克多的王族不但对于义务的善尽有着不可质疑的坚定,对于人民的付出、王国的归属,其高贵的意志更不在话下。身为犹克多第三王子的海韵,也正是在自己所相信的道路上不住奔驰着,为真正的和平而努力。在这样的立场之下,实在无法全盘否定拉丝琪为了家族荣誉而奔赴沙场的信念。
也许是看出了海韵话语里的踌躇,拉丝琪并未再说些什么,只是带着心领神会的浅浅微笑,重新坐回位子,再帮海韵添满了杯里的香草茶。
「在战事尚未爆发之前,我在这个森林的边缘出生、长大。在父母双双因病亡故之前,他们悉心照料我,学习武术、剑技,修行礼仪、才艺。别看我是个牧羊女,绘画、武艺以及琴艺,可都不曾马虎。」
「森琴的琴艺,莫非也是拉丝琪小姐所传?」
「哈哈,说起这个哪——」拉丝琪掩着嘴吃吃地笑着,「森琴他啊,刚开始对这种金属製造的物品厌恶极了。你知道的,他是金杨格木精,木精一族是碰不得金属的,只要被金属物件沾附,就会引起灼烧般的痛苦。因此像是钢琴这样利用金属弦绽放旋律的乐器,他原本是敬而远之的。」
「那么……又是为何?」海韵不解地歪了歪头,「森琴现在琴艺可好了,据他所说,应该是演奏了持续百年以上。」
「是因为那一天的离别吧。」拉丝琪苦笑着说,「两国战争爆发以后,森琴明白我前去实现双亲遗愿的决心,因此向我学了琴。他说透过演奏,能够想起我的身影。也是他天分极高,如今应该早已超越我的演奏水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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