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都在原班教室,我大部分的时间留在座位上,目不斜视,更没有往郭锦鸿的方向看。
「郭锦鸿怎么啦?」下课时间,子晞偷偷摸摸地来到我身旁。
「嗯?」我一愣,心虚地发出疑惑声。
「一副琼瑶小说里悲情女主角的样子,相当明显的强顏欢笑啊,本班阳光小王子何曾这般落寞了,我坐他斜前面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他被甩了吗?」她胡乱说说却一语中的,我吓得一身冷汗,听她又说:「今天是情人节哎,还是受到什么闪光衝击?」
……陈子晞,你以后成仙了最好不要忘记我。
我忖了忖,不确定该不该告诉她实情,虽然我知道她曾经喜欢幸航学长的小祕密,可这追根究柢也是郭锦鸿的祕密,我不能替人家宣传。于是我说:「你别瞎猜。」
她理直气壮:「我没瞎猜,这可是经过观察和推理的。」
「你脑洞这么开的人还敢乱推。」
她白了我一眼,「搞不好我说对了呢?你怎么能直接否定我。」
我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逃避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可陈子晞这傢伙果然有灵犬般的嗅觉,盯着我良久,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你眼神在飘移!你在心虚!你该不会知情吧?欸,难道说跟你有关──」
我一惊,急忙否认:「怎、怎么可能嘛!你才心虚,你全家都心虚,你不要自己脑补就看谁都觉得怀疑。」
她这才终于安分下来,不过依旧狐疑地瞅着我,幽幽地说:「我还以为郭锦鸿喜欢你呢,毕竟他平常多关注你啊,有眼睛都看得出来。」
闻言我就忍不住腹诽了,大姐那是你的眼睛先天性异于常人好吗!我可是从来没看出来啊……
她这时又八卦心作祟,身体向我倾了过来,满脸贼兮兮的小表情:「不说他了,绍蓁你呢?你有没有特别青睞的少年呀?坦白从宽,否则我们的友谊就走到了尽头!」
我还来不及推开她,她继续说:「啊,差点忘了你对男生很感冒,还是哪个少女呢?这又没什么,都什么年代了,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如果你想跟我告白,我也是很开放的。」
即使她带着开玩笑又欠揍的成分,可我却仍怔忪了几秒鐘的时间。
不敢对学长告白这我无话可说,但是,对自己的好朋友呢?连子晞,我都不愿意告诉吗?
虽然一想到她无比信任地对我诉说她的许多心事,我却藏着掖着,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愧疚归愧疚,我只是……还没作好开口说的准备,我还是想把喜欢留在心里,那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
也幸好上课鐘声救了我一命,于是我面容上故作镇定斜睨她一眼,更装模作样地说:「我的爱就是画笔,是毕卡索!你差远了!」
她鄙视地呵呵笑了几声,估计是本来也就不认为我会有所答案,因此不再追问,一蹦一跳回去她的座位。
我总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可恶,今天总是在愧疚,我真是罪孽深重的女子。
恋爱总的来说,的确混了各式各样的顏色,但就也只是单纯的白,我们站在局外观望,以为它的真面目和我们脑中所想相同。我们以为每个人谈起恋爱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以为恋爱是繽纷多样的。
事实上,谁踩进这个大洞,谁都一样。
而且很难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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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正式吹入各班教室,不过比此更令整个高二生精神抖擞的,是第一次段考过后的毕业旅行,考完隔天出发,连答案都来不及对、更还没检讨,而且还接着清明连假,整整一个礼拜再见课本!再见考试!
这一个月以来,子晞开始准备社团的成发以及选下一届干部,忙得焦头烂额,而我和郭锦鸿……
情人节隔天在走廊上和他相遇,我犹豫着该不该向他打招呼,不挥个手显得我很无情,但挥手也不对,好像我还在给他机会的样子,好在我东想西想地经过他身边时,他轻轻地「嗨」了一声,彷彿什么事也没发生,而我也就礼貌地回以一笑。
起初几天是如此,风平浪静,我想想算了,没理由要拒他于千里之外,总是朋友嘛……
可是,接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老天特意安排似的,我和他便再也没有私下的交集,除了有一次水彩课我们俩同时被老师点名称讚,当时相视淡淡一笑,可之后连路窄相见得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何况是说话。
尤其这学期班上的值日生换了一个方式轮流,将我和他拉得远远的。他更不曾再找我帮他佔自习教室的位置,也不找别人,放学了便背起书包往那儿走。没有刻意疏离,却走得越来越远。
表面上一如往常,他仍然会热血沸腾吆喝着班上一伙男生去打球去合作社,会在作品被老师称讚的时候亮着自信的微笑,他仍然是那个郭锦鸿。
彷彿什么事也没发生,可又什么都改变了。
也许是最适当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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