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影反问:“如果我们不答应他呢?”
苍曼寒沉默了。
到那时,就不仅仅是天圣教的问题了,他们蚀日国,只怕会尸骨无存。
游影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和真武朝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当今之计,是如何保存自己,抵御内部瓦解和魔族进攻。”
“只能这样了。”她自言自语。
“是。”苍曼寒低下头,“我明白了。”
可看似淡定的游影,却倏然攥紧手掌,嘴角抽动。
“引狼入室。”她垂眸一笑,苦涩自嘲,“我要当蚀日国的千古罪人了。”
“主上何出此言?”苍曼寒蹙眉,“没有您,蚀日国早就被那虎视眈眈的真武朝给歼灭了!”
游影叹道:“蚀日国山河破碎,真武朝又何尝不是江河日下?不过看谁撑得久些罢了。只可恨我这具残躯破体,扛不住万里江山,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去保一时太平。”
“这么多年,我一心与老头子和他那些个不成器的儿女争权夺利,外加严厉防范苍焰教,却没曾想,真正能吞掉我们的那匹狼王,原来已经潜伏许久。”
“……”苍曼寒一时说不出话。
这么多年,她眼里的游影都是运筹帷幄、从容自满的模样,但这一刻,不知是不是摇曳的灯火扰乱人心,她竟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彷徨苦楚之色。
而她说的话,能做的事,也只有一件。
“我永远陪在您身边,主上。”
游影怔了怔,脸上的恍惚如镜花水月般散去,只剩下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
“我知道。”她温声说,“对了,明天要辛苦你,和他们一起去趟天圣教的分舵。如果他们在协议中描述的情况属实的话,我想,这笔交易也并非做不得。”
“好。”苍曼寒应下。
于是次日一早,几人便一同出发,前往巡视天圣教在附近的据点。
这家分舵霸占了一处小镇,规模不大,却井然有序,从飞剑上就能远远看到焕然一新的民居和新建的桥梁。
一个镇子外加两个村庄,都已成为天圣教的信徒,盖因位置较为偏僻,所以并不引人注目。
这也是苍曼寒第一次深入天圣教内部。
不同于探子上报的消息,有些东西唯有亲眼看到,才能明白何为震撼。
没有一尊雕像,也不供奉任何神明。
这里有的,只是施工的工匠、往来的商贩、挥洒汗水的农户。
他们乔装打扮,走在路上,听他们讨论去年的丰收,谈论里正新办的案子,还有私塾这些天又教了什么。
他们应该歌颂蚀日国,歌颂皇帝陛下,而不是天圣教,苍曼寒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她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笑脸,忽然又感到难以言喻的羞愧。
她不是不知道,外面的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愚钝麻木,流离失所。
她一遍又一遍地发誓,要让所有人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可一百年过去,她感到的只有无力。
但原来,这些不是完全不能实现。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和该死的苍焰教是不一样的。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忍不住问出口:“如果不信仰神,天圣教是以什么为支撑呢?”
莫齐轩笑了:“不信仰神,当然就信仰人。”
苍曼寒默然,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便来到祭坛旁边。
这里种满了海棠花,一簇又一簇,迎风招展,美不胜收。
姜翎走过去,俯身摘下一朵,塞到苍曼寒手里。
“信仰是很强大的力量。”她认真地说,“我曾在秘境里见到烛龙教的过往,竟然汇聚一方之力,抵御魔族入侵——那可是差点覆灭九州的强敌。”
“他们信仰天圣教,我们就能获得更大的力量;同样地,如果他们愿意相信自己,也就能焕发出真正的活力。”
苍曼寒低头看着那朵海棠花,蓦然想起游影意味深长的一段话。
“父皇此前曾教过我一个理论,我虽不认同,但还是想说与你听——开民智,启民心,岂不是助长反叛势力?何如愚民之策,保我江山万世太平。”
她苦涩一笑,别过脸去,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陛下在位多少年了?好像是七十八年吧。
如果没了游影,这江山,还能交给谁呢?
不能让他们得手。
她在心底重复默念。
何以为歌(四)
◎洛灵。◎
回程的路上格外安静, 苍曼寒独自走在后方,不知在思考什么。
路过一条小巷外时,旁边有一个白衣女子挎着篮子走过, 身姿纤瘦,容貌楚楚。
姜翎随意瞥过, 没当回事。然而下一刻, 那女子忽然抚着胸口蹙眉, 浑身无力地扶墙跌落。
夏且歌眼尖, 一个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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