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安妮轻声的嗷叫拉住顾笙的思绪,她回首望去,看见安妮正窝在床边,用黑压压的猫爪子掘着什么。
顾笙垂下头首,双目在木地板上巡梭,随后发现木製床架下隐隐露出一截白色布料。
她与安妮一同蹲在床前,伸手摸向那块布料,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柔滑,质地极佳。顾笙用手扯了扯,布料后方似乎被什么压着,沉甸的很,光靠单手难以施力。
顾笙将提灯放在地面,空出来的右手一同搭了上去,她蹙起眉头,双手奋力一拉,白色布料瞬地被她拉出一大半,她再次施力时,后方的重量却突地消失,导致用力过猛的顾笙跌坐在地。
沉积已久的灰尘激起一团濛濛尘雾,漫在空中如轻烟裊裊,顾笙被烟呛的厉害,她轻咳几声,皱着鼻搧去灰尘,待尘雾散去后才缓缓看清手里物品的样貌。
那块布料的原貌是一件连身衣裙以及衬衫。长裙和衬衫的衣袂似乎是染上泥土的污浊,灰濛濛的骯脏不已,下摆破烂纤维裸露,四处晕开的赭红如绽放的蔷薇,妖艳的花身蒙上诡譎色彩,而她手中一缕是唯独的洁白。
然而,吸引顾笙目光的不是突兀的留白,而是血色衬衫上的钮扣。她拎起来仔细端详,果真在一排钮扣中,发现一颗拥有不同的样貌。
那是前几日顾笙替顾霖补上的,当时没有适合搭配的钮扣,她还未此苦恼许久,还是顾霖笑着把最惹眼的那颗递给她时,她才认命拿起针线缝补。
时隔不久记忆犹新,那件衣服顾霖今天甚至还穿在身上,顾笙绝不会认错!
顾霖的衬衫怎么会在床底下?为什么会有血?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旧?他到底在哪里?他会不会有危险?
一连串的疑问涌入顾笙一蹋糊涂的脑子里,她微微抱头,脑中嗡嗡作响,疼痛剧烈。顾笙太过张惶,浑然没察觉安妮绕在脚边,不安的挠着她的裙襬。
「咯——咯咯——」
诡譎的声响回盪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感应到危险的安妮炸了毛,阵阵发出警告的低鸣。顾笙茫然的放下手臂,还没理清混沌的思绪,诡异的声音再次传来。
「咯——咯咯——」
那声音像是少了液体润滑的关节不停虐待似的扭动,老化的骨头与骨头之间生硬磨擦,磨出粗糙逆耳的声响。
顾笙的后颈沁出冷汗,盘桓的危机感在体内叫嚣,四肢百骸都在发出警告,但她的潜意识却不断怂恿她回头。顾笙的意志力被消磨到无法思考,她战战兢兢的转动头首,时间彷彿被放慢成定格,度秒如年。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顾笙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脏提到嗓子眼,孱弱的胸膛快速起伏着。
一团人形黑影倒掛在天花板,手脚贴伏墙面,他的头颅以不符合人体工学的方式倒转一百八十度,下巴在上额际在下,唯一不变的是那抹笑容歪斜的掛在嘴边,在那深不见底的口齿里是满怀恶意的友善。
顾笙的眼底写满无法形容的骇恐,她想起那场骇人的无声梦魘,脑海闪过无数个死亡的可能,儘管黑影这时仅是静静盘伏在上,她却觉得喉咙被那双手扼紧,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形成支离破碎的抽气声。
她、她逃的掉吗?
冷不防的,黑影前进了一步。
「——喵!」
安妮呲嘴嗷叫一声,彷彿在对顾笙大喊:快跑!
顾笙的求生意志被这声猫叫唤起,她收起茫然无措的思绪,死命抬起早已吓软的双腿,拔腿就跑!
几乎是在顾笙站起来的瞬间,黑影也跟着她的动作猛烈加速,他的四肢用非常不科学的速度移动,就像手脚纤长的蜘蛛,敏捷快速的向顾笙爬行。
骨头滑动的喀喀声响在耳后,顾笙不敢再回头,她竭尽毕生力气奔跑到走廊,在黑影即将夺门而出时,她砰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身子紧压在剧烈颤动的门板。顾笙一时半会分不清是自己还是门板在颤抖,她闭上眼睛,在心底暗暗祈祷这扇门能替她挡下所有恐惧。
这次上帝终于听见了,不安分的门板不消几分鐘便褪回寧静,一切又回復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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