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共有四位老人去世。”
“你知道的很清楚啊。”
“因为我在寺院。而今年,秀司先生,山入地区的三位老人,小惠,义一先生,再加上昨天的阿吹婆婆,仅仅一月不到就死了7人,这实在太异常了。”
“确切来说,有9人。我和出张所核查过,广泽先生还有康辛先生都是在町里的国立医院去世的。”
静信皱眉,目光忧虑:“阿吹婆婆的死因是什么。”
“恐怕是急性心力衰竭吧。”
“不,我是说……准确的死因是?”
敏夫微微扬起了眉毛:“不清楚。所有人的都不知道,也就是说……这九人,全部死因不明。”
明明是燥热的夏日,静信却感觉冷风拂面。
“会不会是瘟疫?”
“现在没有证据。”男人下意识掏向内兜,手指顿了顿,最后抓出一盒薄荷糖,“我和出张所的石田先生约好了后天见面,一起讨论下措施吧。”
凉亭内空气沉重。
一个月内死亡9人,村民们或许疑虑,但大部分认为是意外,可作为村内大家族的家主,村委会的话事人,两个男人非常清楚,这对于人口不到2000的外场村来说是相当严重的事态。
“8月6日,我从伊藤家那里听说村里好几处的地藏石像都被破坏了。”静信沉吟,“道祖神像,地藏石像,以及山入的小祠堂全部被砸成了碎块。”
“这可不得了啊,难道是孩童们在捣蛋?”
静信同敏夫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山野德子离去。
穿着校服,个高腿长的少年远远立在医院门口。他一头墨发,下巴很尖,肩上随意地搭着书包,眼尾微微上扬,像一只孤高的猫。
是工坊家的儿子,结城夏野。
“医生,下周再见。”
少女起身,裙摆划出一道俏皮的弧线:“要注意身体,总熬夜会越来越老的?。”
敏夫的视线停驻在少女脸上,上身直起,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僵硬了一瞬,靠了回去。
他笑骂着将她赶走了。
“室井主持也是,这种非常时刻一定要注意身体,毕竟您是全村仰仗的人物。”
山野德子也同他打了招呼,随后小步跑开了。
少女的身影逐渐在蒸腾暑汽中模糊。
她跑到少年身边,二人远远地向他们俯身行礼,结伴离去。
敏夫朝远处挥挥手。
男人嚼碎了糖果,舌头顶着口腔旁侧,静信知道那是他烦躁时的习惯。
“夏野君是来接这孩子的吧。”
静信啜了一口茶水,苦涩的香味流淌在唇齿间:“都是城市出身,看来很有共同语言。”
敏夫没有否认。
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杯子,又放下:“我去泡壶新的。”
“是吗?我觉得入口温度正合适,茶香浓郁,口感顺滑……”
静信悠悠道:“是薄荷糖和红茶不搭吧,敏夫。”
“往茶里调入牛奶,香醇包裹着薄荷的清凉,味道倒是意外地好,推荐给你。”
敏夫哼笑一声:“提神醒脑,很适合夏天。”
“听着像是年轻人的口味。”
静信放下茶盏,抚平膝上微皱的布料:“你喝得最多还是特浓咖啡,连牛奶都不加,不是吗。”
男人右手捏着茶壶,左手插在兜里,眉毛微微扬起。
他背光站着,肩膀很宽,白大褂斗篷似地披在身上,显出些压迫感。
敏夫笑着:“我去拿些饼干,母亲知道你要来特意烤的。”
“敏夫。”
静信平缓地注视着好友锋利的侧脸:“再过一月就要开始筹备霜月神乐,届时恭子女士也会来村里吧。”
“是啊。”
男人不可置否地耸肩。
“这六年,大家都很感激尾崎医院的照顾。”静信道,“我也挂念着城市里的日子,但是……”
他反复斟酌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静信看到了男人脸上的表情。
他勾着唇,神色自若,梅棕色的眼眸甚至闪着兴味。
炎夏炽烈阳光围在他身周,过长的鬓发掩住眼角纹路,恍然间竟看见他二十来岁的模样。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再一同离开村子上大学,一个东京、一个京都。
静信去过敏夫的学校,好友给他展示了实验室和宿舍,介绍了导师、朋友、以及恋人。彼时的他也是这样,熬夜导致的青色眼圈也掩不住满身锋芒。
野心勃勃、意气风发。
——那是令他由衷感到祝福,却难免嫉妒的姿态。
后来他们纷纷返乡,被迫接受了家族的传承,梦想和野望全部葬在这漫山遍野的枞树林里。
童年的羁绊、相似的经历再加上家族的往来,他们成为了统一阵营的盟友,共享这无尽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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