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顽劣之人总算正了颜色,叶从夕缓了缓心燥,这才又道,“这你只管放心。宁老伯是个开明之人,我若好言相告,他该不会为难你。只要齐府肯收回婚书,咱们便能把事办得妥妥当当。只不过,我担心府上,你该如何周旋?”
“周旋?”齐天睿长吁一声,“照直说呗,不能娶就是不能娶,还能怎样周旋?横竖也没过门。”
“那又是为你惹下罪了。”
“不妨,”齐天睿反安慰他道,“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多这一桩也不多什么。”
叶从夕闻言心生歉疚却亦无话,一颗心稍稍落定。
兄弟二人又说了半宿话,商议妥当叶从夕方才告辞,临走又叮嘱,“天睿,宜早不宜迟。”
“嗯。”
夜里躺在床上,齐天睿琢磨这一日多少事,心里倒生出几分意思来。这小丫头,娘亲那边迫着他未娶先休,这还不曾怎样,又成了义兄的女人。叶从夕不是个凡夫俗辈,远行千里、四海为家,什么人物不曾见过?如此欣赏千落,也不过是赞个“不俗”二字,今次竟是如此动情,言语之中如那懵懂情初的少年一般难以把持,怎能不让人称奇?只是这般儒雅独世之人又是如何隔着窗,隔着墙,与那丫头诗来画去的彼此生意?从那话中不曾赞她如何美貌,只一句“一颗玲珑心,满是俏心思”,齐天睿想不出圈在那小家宅院里,是怎样的“玲珑”、如何的“俏”?倒还真想见见她,只可惜,上一辈的恩怨尚有化解之期,唯这义兄嫂,万不可欺。
他与她,看来只得缘尽于此……
☆、 事出意外
这几日一向平平稳稳的齐府里人们低头沉面,行色匆匆;应着入冬的阴冷,花园小径上没了人迹,戏园子里不闻锣鼓,就连说话的语声都被捂在棉帘子后头闷闷着。高高的院墙里头瞧着井然有序一如从前,实则来来去去,人们忙活着却似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该往哪儿使劲。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齐老太爷乃道地金陵人世,当年高中状元被先皇钦点留任翰林院。一生行端坐正,一房正妻、膝下三子;官场行走,清水淡泊,不曾高居也不曾受压,七十高龄方告老还乡。大儿子齐允寿一直随奉父母,从京城到江南;二儿子齐允康早年中举之后便回到金陵在科考上谋职,后统管江南乡试;齐家最后便只有老三齐允年留在京中。
如今的齐府是在老宅之上扩建,为的便是长子、次子都能随在身边。岂料天伦共聚不过一年半载,老太爷便撒手而去,一大家子自此便供着老太太活,一则自是为孝道,二则老人家在,底下的儿孙们都似有个主心骨,况老太太跟着老太爷在京里为官几十年,见得多,听得多,于那各府场面上的行事和暗中关节颇在行道,便是向来行素自在的齐二老爷齐允康亦常在跟前儿讨主意,不全为着哄老人说话,亦为自己这一介小官做得平安。只是在撵齐天睿事上,二老爷主意极正,掐在老太太往庙里上香寻了个由头“勃然怒起”,不待下人赶往庙里去回禀,已然将儿子扫地出门。遂背里也有人说,齐二老爷早算计好了,生米煮成熟饭,回过头即便是自己挨了家法也枉然,且那睿小爷倔得很,老太太派人去死拖硬拽也是叫不动,亦道是:父子不亲便是仇,这一盘棋才算下完了。
这一回出事的正是这位老太太。老太□□籍山东,又多少年陪着老太爷在京中做官,一身的北方习气,便是归乡多年亦不曾改。这一入冬之后连了几天阴雨,江南的湿冷最不耐,老人家又偏是个爱说笑热闹的,前几日收到小儿子齐允年的家信,说是不日要放外任到西北,恐西北风沙苦烈,故想送膝下两个女儿来金陵陪奉老祖母。老太太甚是欢喜,当即将两个儿媳找了来亲啊近的嘱咐了一番,又吩咐将自己住的福鹤堂后头的一座小画楼腾出来给两个孙女儿住。一折腾就是大半日,起了宴又吃了酒,一躺下便闹了病,上吐下泻一整宿。几副汤药下去竟是不见起色,莫说好转连腹泻都止不住。古稀之年本就身骨虚寒哪里经得住如此泻火,不几日的功夫,便是一点力气都不剩,脱没了型。
这一来大老爷齐允寿慌了神,老母亲平日里虽说看着还硬朗,实则内里藏着旧疾,眼看人干黄枯瘦,所有的病症都发了出来又都不明了,熬了两日,请遍金陵名医都是摇头,不敢下药,口中亦不过是些安抚之言。齐允寿再不敢担着,派人连夜快马往京师齐允年处报病危,嘱他速速归乡侍母。
老太太这一躺倒,大太太阮夫人和二太太闵夫人自是寸步不离守在跟前儿,孙辈们除了长孙齐天佑将将升了新职不敢怠慢依旧每日往府衙去,其他孙辈们都早起就候在正院厢房,随时侍奉;只不过早就是府外之人的齐天睿头几日还常进府请安,问医问药,后来几日便不见了踪影,家人习以为常,亦不曾有人问一声。
老人这一病,闵夫人自是不想老人家当真有个好歹,毕竟这些年齐二老爷于她虽不冷不热,婆婆却是待她不薄,只是守在病榻旁,老人也一时半刻地不睁眼,难免有自己的心思。琢磨着若是老太太真过去了,这府里一孝三年,天睿的婚事该是又拖下了,宁家那女孩儿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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