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睿命人更细致地探明,两人隔三差五相聚吃酒,那亲近尤甚多年老友,只不过行事隐秘,韩荣德从未露面同源米铺,也不见在生意上有任何插手的迹象,可刘泰内侄开的一个酒肆却时常见韩荣德出入,俨然一副主子模样。
韩荣德不是个有城府的,而刘泰是同源老掌柜亲自为儿子选定的护驾之人,人精里的人精。若是搁在从前,韩荣德在刘泰面前怕是连句话都说不齐全,而如今倒是日日“推心置腹”、走了内亲,岂不稀罕?
如此看来,刘泰是动了心思要笼络这位韩大人的儿子,拱手供他银钱,恐就是要在这官商勾结之上再加把锁,牢牢牵制。至于老狐狸韩俭行是否知晓,齐天睿尚有些捉摸不透。
同源主动示好,一个月内进了两成的生意,按着行规,裕安祥该接下令子,主动让利迎候大主顾,从此两厢关照,合伙赚钱。
到嘴的肉不吃不是齐天睿的秉性,彼时却实在不想为了这一块肉沾上一身的腥臊。原本是打定主意不与回应,日子稍久,同源自会衡量利弊,主动撤走。而如今,齐天睿要亲自拜会刘泰,招入同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是官商勾结,背后一定有官仓!
韩俭行,命里无子你偏得子,他枉你一世算计;
韩荣德,不让你跟你非要跟,我毁你八辈祖宗!
☆、
药草集开市已逾月半,越近尾声,之前甄货、访市、互探虚实,甚有周旋、下套、合伙议价,一应手段都使得差不多了,开始大宗成交、运离金陵。
因着之前准备充足,裕安祥这几日柜上倒比之前略宽散些,应付自如;后库预备起运银两也都在原本的计划之内,按部就班,虽忙倒不觉怎样繁重。
唯一与往年不同的是这当家掌柜的,药草集没开市就把一切都交给了协理,每天除了听一耳朵,再不插手,埋下头来,调了江南各分号米行粮库放贷、汇兑的账簿并当地的四季天气、水情、旱情与田亩分派登记,闭门谢客,独自整理、研看。莫说是柜上繁琐,就是心腹小厮石忠儿来了都不定能见得着,除非说是二奶奶有话,其余的一概不理。
过了春分,掌柜房的门终是打开,第一步就是往山上去,抢下最金贵的社前龙井。今年冬雨雪冷,开春天气也寒,萌芽晚,芽叶细嫩,长得比往年都要慢,数量也少,除去给宫里清明宴的贡茶,所余不多,价格成倍地翻,这茶便喝的不是银钱,是尊贵了。
齐天睿不论多忙每年都要亲自去,雾气缭绕的山间茶园,吸一口气,清香细润,沁人心肺;一个人行走,天地精华便醍醐灌顶,眼清明,思绪极通透,远远看茶家女孩儿采茶、抄茶,不觉就一身清香。
银钱加了诚意,这茶便是独此难拒。预备下来,一份给府里,一份伊清庄,一份叶府,今年还多了一份粼里。想想那戏痴的老岳丈,月下醉琴,难得人生得意,想来这一品香茶怕也陶醉,齐天睿眼中不觉就有了笑意,将自己的一份也包了进去。
主仆二人往山下走,已是日头西斜,夕阳把绿油油的山间茶道铺上一片暖色,山风清幽,人更清爽,由不得就催马快行。身旁的石忠儿忙问,“爷,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回家!”
石忠儿愣了一愣,这两个字这些年从未没听着过,心里那层疑惑有分明了几分,催马跟上。“爷,月底了,说话儿就要进四月了,您老可是忘了什么事?”
齐天睿正嗅着茶香想着是吩咐人给老岳丈送去还是趁便带着丫头回去一趟,见见爹娘和睿祺,这回倒要让跟那小娃子好好理论一番:哪个不疼他姐姐、不想要他姐姐了?疼给他瞧瞧!一时没留心石忠儿那拉缓了音儿的语气,只道,“忘了什么?”
石忠儿一听心里直抓挠,爷的事不嘱咐不能细问,从来如此,尤其是千落姑娘的事,可受人所托,想起小喜那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小模样这回竟是为难的两眼含泪、急红了脸,石忠儿也忍不得了,硬了头皮道,“爷,落仪苑的月例银子您可是还没给呢。那鸨娘都找千落姑娘好几回了,您也知道那话难听。”
“哦。”
嗯?石忠儿原本是预备好了爷连骂带踹的,或是直接把银票狠狠摔过来丢一句“滚!”,这怎的竟是只哼了一声就算了了??看他眯着眼,山间林道,难得享受的模样,像是脾气正顺,石忠儿便又大了胆子又道,“爷,原想着药草集结了您才得空儿,今儿既是清闲,不去落仪苑瞧瞧?”
听这一句斟词酌句憋得难受又不得不说出来,齐天睿这才扭头,看着石忠儿,唇边弯起一丝笑,不言语,直看得夕阳那五彩的薄光把那脸蛋子给烧热了,“爷……”
“想要人家就赶紧赎,莫等着我给你钱。”
说罢齐天睿只管驱马往前走,石忠儿赶紧跟了,“爷!我哪儿敢呢!不过是瞧着她年纪小,人倒也还通透,平日让着些罢了。”
齐天睿闻言笑,马鞭子点点石忠儿,“那丫头是通透,可是嘴巴太恶,要了有你受的。”
“爷,”石忠儿臊得抓耳挠腮,“这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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