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串门拜访,讨要核桃干果。初二走亲戚,年青辈免不了要登台唱曲背诗,被各家大人烜耀一番。
这些于浮云卿而言,都是过够过腻的事,然而却被敬亭颐与卓旸向往。
虢州庄的新年,是死一般的岑寂。惠嫔,前朝最后一位名正言顺的贵人,死在数九寒冬。
大年初一,是敬亭颐的生辰,也是惠嫔的忌日。
在敬亭颐看来,是他的出生,克死了他命运多舛的母亲。他没享受过母爱,没享受过拜年的滋味。
起初庄里很穷,衣衫褴褛是常事。敬亭颐穿得破破烂烂,手脚冻裂,发抖打颤,但仍埋头苦学,埋头苦练。
卓旸常戏谑地笑他,打小就是内敛性子,闷得像死人一样。别的孩子点炮竹炸牛粪时,敬亭颐在冒着风雪练剑。很长一段时间,卓旸都没见敬亭颐笑过。
敬亭颐不笑不哭,恍似一具行尸走肉,比死士还像死士。
敬亭颐说得对。恼人的秋风,总是裹挟着数不清的砂砾,净往眼里窜。
砂砾磨着眼睛,眼里酸,鼻腔酸,差点淌出热泪。
卓旸想,幸福的日子过多了,人就会变得矫情又脆弱。
他起身说去解手,浮云卿啧啧两声,嫌弃地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卓旸当然不是去解手。他寻来帕子擦泪擤鼻,可心里那股酸劲,怎么都消散不了。
再踅回檐下,遥遥睃见浮云卿躺在敬亭颐怀里,捧着一册话本子出声读。
卓旸并不急着往前走,躲在廊柱后面,侧耳倾听这俩人的黏糊话。
浮云卿读到最后一页,“这对璧人,在亲朋好友的欢呼声中,慢慢走向婚房。满堂欢乐,唯独侍奉新郎多年的小厮,痛哭流涕。众人不解,问他为甚哭得这么伤心。小厮擤着鼻涕,泪眼朦胧地看向婚房。”
“小厮感慨地说:‘家主已经十年没笑过了。’众人哄笑。全文终。”
浮云卿撅起嘴巴吐槽:“这些话本子里,总有小厮或婆子说:‘家主已经十年没笑过了。‘小娘子是家主带回家的第一个女人。’真是俗套。”
敬亭颐笑弯了眼,环紧浮云卿,拿起一册新的话本子,翻开第一页,读给她听。
“话说荆州有位卖油郎,姓张,单字成。某日赶集卖油,遇一小娘子……”
卓旸边听,边编着狗尾巴草。
抬起眸,见敬亭颐笑得真诚坦荡。
此时此刻,敬亭颐是真的幸福开心。
卓旸想,话本子里俗套的故事,其实都不断地发生在世人身上。
小厮说得真对。
卓旸默念小厮的话。
“敬亭颐已经很久不曾笑过了。”
秋风将浮云卿与敬亭颐柔顺的发丝,吹得紧紧交缠。
卓旸举起一个小兔抱萝卜状的狗尾草,朝浮云卿比划一下。
很合适,浮云卿会喜欢的。
卓旸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往前凑了。
那份心意,就随着风里的砂砾,静静飘散罢。经年辗转,兴许某一日,浮云卿来了兴致,会停下前行的脚步,稍稍侧身,往后方瞥一眼。
后方弥漫着厚厚的迷雾,他站在雾里,使劲朝浮云卿挥手。
她若能觑见他的奋力挣扎,便能看清他眼底晦涩又明亮的爱意。她若只觑见深不见底的迷雾,兴许再也不会驻留,大步朝前迈去。
留他一人在迷雾里,被荆棘丛扎得千疮百孔。他的血肉滋养干裂的地面与枯败的树林。用尽所有力气,起造春光大道。她乘着树荫,踩着平地,慢慢跑起来,将他甩在身后。
很可惜,他不能与她并肩同行。但也很荣幸,他消失在她最在乎他的时候。
兴许她会将他记在心里,直到生命尽头。
次日,大家又成群结队地来到琼林苑。
昨日见过面,道过礼,今日便不再讲究那些虚的。穿便服上马,拿起弓箭,谁也不让谁。
浮云卿也想凑热闹。她穿过人群,扯着官家的衣袖,流着假泪,求道:“爹爹,我也想射猎,您就让我去罢!”
官家捏着她的脸颊肉,“不行。你当射猎是闹着玩呢,树林里是真有猛兽,知不知道?是能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小六,你跟着女眷们在棚里说话,好不好?等我们射猎回来,把最肥美的羊分给你,好不好?”
浮云卿嘁了声,“巾帼不让须眉,男人能做的,我也能做!”
浮子暇附和说是,“爹爹,您不是说,皇家的子女,文武都得会吗?放心,您让我与小六上阵,我全程护着她。”
圣人劝官家,“您就由着小辈们去罢。东林猛兽多,那去西林总可以罢。西林都是小兔小猪,伤不了人的。”
一群子女叽叽喳喳,这个有理,那个有理。官家扶额,无奈地说:“那好罢。你们去西林玩耍,千万不要去东林。”
浮云卿嘿嘿笑着应下。待男郎们骑马去东林后,她找来耶律行香,“要不要去西林射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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