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想看看这间屋。
“国律,年前最后一月即十二月,白事不得大办。出殡摆席,不得声张。只许抬着棺椁下葬,不许嚎哭,不许布白幡。年底大家欢喜,大兴白事招惹晦气,明年霉运缠身。待来年一月,允许补办白事。”浮云卿垂眸道,“十二月归京,一月才能给他立碑。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最喜欢哪个地方?活着处处受限,死后总得葬在好地方。”
心被扎得次数多了,人就会变得麻木。
浮云卿从没想过,她会待在这间屋,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
她必须要承认一个事实——卓旸不能起死回生。
他的尸骨,兴许是被剧毒腐蚀,又或是被湖里的食人鱼给啃得精光。总之,他因她而死,死得惨烈。
在生命面前,欺骗还算得上什么事。卓旸是前朝世子,可一命换一命,他救活了她的命。
浮云卿说:“他过得潇洒,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所以我想,他应该不喜欢厚葬罢……”
说起这个话头,浮云卿终于肯对敬亭颐说句话。
“你比我更了解他,他的身后事,该大办还是小办,没人比你更清楚。”
不愿再叫他“敬先生”,她念了声他的名字。
“你说,他想葬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悬念,死了就是死了,作为男配,他不会起死回生。最后会给卓旸写个单人万字番外。卓旸的结局,前面章节有提示。“死在她最在乎他的时候”,于卓旸而言,这是最好的归宿。
一百零三:病发
◎我想看看你的脸。◎
敬亭颐踅及窗边。榉木窗关得紧实, 四四方方的木屋像一座升温的熏笼,他无助地困囿在此。
他其实没有底气与浮云卿对视,所以故意穿一身甲胄撑场。沉重繁琐的铠甲撑起他的脊梁骨, 好让他能站得比雪青松还直。
敬亭颐支开窗,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远处的远处, 厢军将死尸押到乱葬岗。这时未到十二月,故而厢军在火堆旁挂上一串接一串的白幡。他的心跟死尸的遭遇一样,都被戳成了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雪势不停,四周静悄悄的。他待在窗边, 思绪飘到远方的商湖。
敬亭颐撺紧腰间的金银钿大刀, 僝僽地回:“青云山。”
事态发展至此,有些事情, 他想慢慢同浮云卿说清楚。
“青云山上那座无名坟冢,葬着许从戡太医。”
浮云卿眨了眨眼,“等折回京城, 我把这事同缓缓说说。她一直在寻许太医的坟冢, 心里郁结。倘若知道许太医就待在青云山,一定会了却心愿。”
再转念一想,知道又如何。
荣常尹怕露馅,提早折回京城。如今事情败露,荣家几十口人一并被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她没办法把诏狱里的罪人带到青云山,把坟冢指给缓缓看。
至于卓旸……
浮云卿说这事到时再说罢。她知道敬亭颐只是随口一说,青云山并不适合卓旸长眠, 何况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动身前, 浮云卿先去当地衙门看了看。
知州与判官狼狈下台, 衙门诸官, 死的死,伤的伤,在懿旨尚未下达前,官僚一致决定,先由推官兼任知州。
衙门富丽堂皇,金玉琳琅铺满,比禁中的装潢还奢华。
推官是个年青人,听闻公主驸马上门拜访,穿着一身官服,信步走来。
遥遥睐见浮云卿脸上的不满,推官掖了掖手,先把衙门贬低一番,“过去风气歪邪,当地酋豪纸醉金迷。衙门里,有些同僚禁不住诱惑,被腐蚀得不轻。公主放心,新年一过,臣就命人修整衙门。”
既然人家志气满满,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浮云卿跟着推官往衙门里面转了转,推官随手推开一扇门,里面坐着几位商议公事的官员。
年青的不过二十来岁,年长的不过四十岁出头。
浮云卿想,这倒也好。整顿地方风气,要不得手腕强硬有后台,要不得初生牛犊不怕虎。巩州积弊已久,反复动乱,给一拨年青人提供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碍于身份,她不便说太多。只是望着院里一丛濯雪的翠竹,意味深长地说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久坐对腰椎不好,处理完公事,常到院里走走,看看翠竹,兴许会有收获。”
推官哪里会听不懂,不迭点头说好。
最后一程,浮云卿去了商湖。
原本以为商湖死寂,来了才知,原来推官安排了数位力气大的汉子,提着数桶水往湖里倒。
汉子说,这是推官从庙里求来的神水,能净化商湖水质。说得玄乎,结果水刚倒进去,湖水就涌动翻滚起来。眨眼间,湖里的毒就消散不见。
汉子笑得憨厚,“巩州是陇西的腹地,是兵家必争之地。这片土地千疮百孔,但我们自有对付方法。太宗当朝,巩州就已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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