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素妆待在家里读书写字。后来才知,她日日都黏着归少川,俩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与情郎相处时间多,自然会忽视姐妹。浮云卿偏向缓缓,实在正常。
遐暨北落门,车夫瞥见她的身影,赶忙搬来脚蹬,让她上车。
匆忙半日,再踅回公主府,总算听见了个好消息。
敬亭颐醒了。
一百零五:攻心
◎不好听的说法叫圈禁。◎
浮云卿总嫌府邸里游廊多。有时心情急切, 偏偏无法一步跨过长长的游廊,只能三步并两步地走,越走越急。而今, 她倒感谢游廊给她思考的时间。
当下的情况无比复杂。
家里住进一位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而亲人劝她抛去过往芥蒂, 与乱臣贼子好好聊一聊。
万一能把他劝回来呢……
想得荒谬,但浮云卿也希望这事能成真。在更大的谎言面前,身份上的欺瞒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她用那句自己捏造的真理,不断麻痹自己的心。
“人人都有各自的难言之隐。”
爹娘兄姊欺瞒她, 素妆缓缓欺瞒她, 她敬爱的两位先生欺瞒她。好人恶人,仗着她心里不设防, 穷尽一切法子压榨她。到头来,在她面前哭诉,说:“我是为你好, 我实在走投无路。”
她恨不起来, 那些欺瞒她的人,都是她极其在乎的人。
就算不说他人,但她自己也不真诚,不是么?
她罔顾敬亭颐意愿,仗着自己的皇家身份,将他锁在自己身边。那时她的确把敬亭颐当作一个新鲜的玩物。兄姊们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她偏要向大家证明,她的婚姻是十全十美的。因为她的玩物郎君, 不会也不能拒绝她。
倘若那时不冲动, 再考察考察, 兴许后来的一切糟心事就不会发生了罢。
谋逆是重罪, 一旦案情水落出,施荣两家性命不保。卓旸惨死的事实已经足够令她痛心,她不愿看施荣两家人被处刑,更不愿看敬亭颐似卓旸那般,走得匆忙潦草。
拢紧氅衣及至群头春时,女使正在扫台阶上的厚雪。
群头春院最扎眼的是几株油松树与树旁的小亭。如今油松枝桠处堆满了雪,而亭里,坐着一位男郎,持白子下棋。
满院不是冰凌就是雪沫,银的白的,几欲叫人望花眼。
可男郎的身影无比清晰,深深刻在浮云卿心里。
那人是她想了一路的敬亭颐。
敬亭颐披着鹤氅,头发用一根丝带挽着,垂落到身侧。隔得远,他的神色有些模糊,动作却轻柔优美。
原本思路清晰,想与他推心置腹地说说其中利害。可看他那副可怜样,自己又不忍心开口。
抛却皇家身份,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忍辱负重数年的前朝皇子,为当朝百姓着想,从而放弃造反呢?
站在原地怔愣时,那头敬亭颐机警地侧过眸,朝她勾勾手。
浮云卿深吸口气,坐到他面前。
她不懂变幻莫测的棋局,因此想:一个人也能下棋吗?
垂眸细看,方正的棋盘上布满黑白棋子,黑子紧紧绕在白子周遭,而白子亟待冲破困局。
所以这是一人分饰攻守两方。
起初,俩人谁都没说话。
棋罐里的棋子一个接一个地落在棋盘里,渐渐全被掏出,成了个空罐子。
观摩半晌,浮云卿后知后觉地发现白子原本有下天元的时机。白子先行,完全可以持先手下天元。虽不厚道,但若以获胜为目的,下天元完全是制胜招数。
一子慢,子子慢。最终白子困囿于黑子的围堵中,惨败。
一盘棋下完,敬亭颐收回手,没有下一步动作。
待他收手,浮云卿抻起手,随意挪动黑白子,摆成奇形怪状。指节拨动,一个僝僽的哭脸就直愣愣地摆在敬亭颐面前。
“您去禁中一趟,应该了解了目前的情况罢。”敬亭颐澹然说道。
烧刚退,他就踱到亭内,下了许多盘棋。
无论持黑子还是白子,每一步,他都下得审慎。棋子落定前,他想了无数种造局破局的手段,却从未遵循天衣无缝的巧妙方法,反倒愿意随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
明明能抢占先机,却甘愿困囿于四方天地里,等着被裁决,等着被宣判败得落花流水。
他何尝不是黑白棋子呢?
敬亭颐眸中深意翻腾,他什么事都看得通透,却没说半句解释的话。垂眸观局时,眼眸里阗挤着哭脸。他静静看了很久,旋即捧起一把棋子,放在棋罐里。
浮云卿艰难地吞咽了下。她不信敬亭颐会看不出这张哭脸就是她。她两方为难,里外不是人。有些话不好明说,只能借棋子抒情。
“爹爹让我劝你,做事要三思。”浮云卿不自觉地扣紧衣袖,故作镇定。
她说:“为什么要造反呢?为了权势么……国朝驸马都尉只能做一个散官,你是不是觉得做散官委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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