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老天爷的眼色行事,王仙芝拓跋菩萨之流则不用。这两三百年来,最实在的以少杀多,其实就只有三场,一场是吴家九剑破万骑,一场是李淳罡一剑破甲两千六,一场是前不久的洛阳南下,因为对方都是披甲不说、还身负精湛武艺的铁骑,尤其是后两者,己身到达天象境后,即便不如三教圣人那样明显,可或多或少也要受到气数侵染,有些时候杀一名分明籍籍无名的小卒子,比起斩杀一名战阵大将还来得后患无穷。由赵勾牵头,派遣精锐铁骑驱逐城中百姓,多半是柳蒿师的意思,老而不死是为贼,是贼就胆小,柳蒿师这是怕洛阳出手无所顾忌,到时候被殃及池鱼,天劫紫雷滚滚落下,就算洛阳承担十之七八,他被殃及池鱼十之二三,可由于他在天象境逗留太多年月,又有在天子身侧依附天时的附龙嫌疑,一样要遭受大罪,须知不知者不罪的说法,用在天象境界上身上最为合适,三教中人,正因为知道不可泄露的天机太多了,反而束手束脚,洛阳入境时间相对短暂,又不是三教中人,更能彻底放开手脚。”
呵呵姑娘蹲在地上默默捏泥巴,独占春秋三甲的黄龙士呼出一口雾气,轻声道:“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哪有人知我之人?太安城半截舌荀平知道,可惜志不同道不合,北凉毒士李义山知道,可惜一山不容二虎,离阳已经没有他的位置。纳兰右慈也知道,可惜天生跟我背道而驰。书生治国,书生平世,书生祸国,这三人各有所求,恐怕是谋士最后的璀璨时光,以后再也见不到这样我辈读书人如此意气风发颠倒乾坤的场景了,以后啊,书生尽是帝王家的戏子伶人啦。”
兜着满怀茄子的老头子微笑道:“春秋读书人的脊梁歪了,我要将其扳正。春秋武夫恃力乱禁,我要销毁成千上万的秘笈,给他们套上缰绳,野狗变家犬。我要教以后数百年的天下,再不见江湖青衫仗剑风流,再不见地仙朝游北海暮苍梧,再不见真人骑鹤飞升过天门。”
小姑娘贾家嘉呵呵一笑。
黄龙士突然自嘲一笑,“当年李当心骂我放个屁都自以为是浩然正气,骂得真好。”
小姑娘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响。老人哈哈大笑,带着她去了村子,沈家坊不知黄龙士真实身份,只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方士,当年黄龙士指点迷津,才让南唐沈家逃过一劫,留下此脉香火,连家族命根子的谱牒都是黄龙士亲笔撰写。村子里的几个宗室大房长辈听说恩人造访,都执意要兴师动众摆下一大桌盛宴,不过黄龙士没有答应,只是借了一处灶房和一坛子酒,跟闺女贾家嘉独处,老人亲自下厨,炒了一尾鲤鱼和一盘茄子,老人没有怎么吃,只是喝了几杯酒竟然便醺醺醉了,陋室昏暗,烛光飘摇,老人醉眼惺忪枕在桌面上,合眼时泪光依稀,轻轻呢喃:“千年世事同蕉鹿,我梦蝴蝶蝶梦我?”
小姑娘摘下温暖貂帽,轻柔戴在老人头上,下巴抵在桌面上,望着昏昏睡去的老人,怔怔出神。
……
城内,敌对双方皆是声势大振。
天地只留一线成剑,天下第一魔头洛阳以天象境使出前无古人的剑仙一剑,宋念卿双耳双目双鼻六窍淌血不止,始终闭嘴不言语,城内街面翻裂,六柄断剑剑折气犹存,在圆润剑胎支撑之下,六股粗如成年男子大腿的剑气屹立天地间,隐约有钟鼓齐鸣之声,悠扬激荡,天地一线缝隙如同磨盘研磨,缝隙已经仅存一人高度,飞沙走石,昏暗无光,仍是没有能够当场毁去六剑剑胎。这趟出关来到久违的江湖,并没有太多高手架子的剑池宗主也仅是换上一双崭新素青布鞋,此时以白布裱成袼褙、多层叠起纳而成的鞋底已经磨损大半,这让宋念卿浮起一丝遗憾,此生专注于剑道,从未有过儿女情长,与那嫁入剑池的娴静女子也止步于相敬如宾,只是不知为何,大敌当前,生死一线,不知为何却记起了年轻时那一夜掀起她的盖头,烛光映照之下她的羞赧容颜,这么多年发乎情止乎礼,竟然不知她何时慢慢成了一位霜发老妪,也不知她何时亲手制成了这双鞋子,两人离别,接过视为累赘的行囊,他只当作女子持家的天经地义,此时才知当时若是能接过行囊,念一声她的小名,道一声谢,该有多好。
宋念卿记起了许多往事,正值壮年,携带十二剑,意气风发去武帝城挑战天下第一人。
她在他离家时,亦是没有多言,只是婉约笑脸,帮着他仔细理了理衣裳,送至门口,独独站在那儿,没有等到他的回头。后来宋念卿返家,冷着脸与她在家门口擦肩而过,她欲言又止,只是挤出干净的笑脸,一点都没有委屈幽怨。
宋念卿以往总是在不关心之余,难免有些阴郁,怎么找了这么个闷葫芦无趣的女子,如何配得上自己的剑?
这一抹要不得的致命恍惚,本该让宋念卿的蓄势受挫,不曾想恍惚之间,生平第一次心起愧疚,宋念卿只觉得剑心在刹那之间净如琉璃。
城外原本有如出一辙背负硕大剑匣的剑池剑客百余骑,在洛阳出手之前便开始机绕城疾驰,所过之处,飞剑出匣,悬浮墙外空中,停而不坠,城池之外,已是悬剑近千柄,剑阵威严,剑势浩荡。
可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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