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说着说着,就蹲下身,抓起一把黄沙,紧紧握在手中。
隋斜谷轻轻叹息。
澹台平静猛然转过身,望向远处,有十数骑扬尘而至。
铁甲染血,刀弩破败。
徐凤年站起身,当那原本想着借着这一方宝贵水源迅速补给的十数骑发现三人后,似乎天人交战,若是没有水,他们和战马都扛不住数里外敌方黑狐栏子的追击。
在为首一骑大手一挥,冲向水源,精疲力竭的十四骑翻身下马,在装水入囊以及战马饮水刷鼻时,都有人小心翼翼盯住徐凤年三人,以防不测。这里已经算是远离北凉边境的南朝疆域,遇上自己人的概率,就跟遇上在北凉境内遇上北蛮子差不多。这十四骑都是轻甲轻弩的精骑,人人身材魁梧马术精湛,腰间又都悬佩有最新一代的凉刀,可见是北凉边军中最拔尖的游弩手。不过这次应该是遇上了敌方起码百人骑队以上的围剿追上,人人负伤,其中一匹战马在到了水源处,摇晃了几下就当场倒毙,那名骑卒忍着眼泪,不去看心爱战马,不需要他半句话,身旁两名骑士就换了一把战损更轻的弓弩给他,而这名没了坐骑就注定不可能活着返回边境的游弩手,更不可能与战友同骑一马返程,那只会多害死一名袍泽。这位骑卒背好轻弩,摸了摸腰间凉刀,对其他所有游弩手咧嘴一笑,然后转身迎向那些衔尾追杀他们阻截军情传递的黑狐栏子。
就在此时,已经上马的为首游弩手看到那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哥笑了笑,说道:“我拿三匹马跟你们换一把凉刀,如何?”
那游弩骑标长模样的汉子愣了一下,问道:“你也是凉人?”
徐凤年点头,“地道的凉州人。”
那标长语气快速说道:“既然如此,凉刀可以借你,但是希望公子回头能够去封狼关找我,我叫朱耕,这回我和兄弟们欠你一条命!公子的坐骑都是千金难买,就是砸锅卖铁也买不起,朱耕这辈子肯定还不起这份恩情,朱耕不是矫情的人,只敢说以后多替公子杀三十个北蛮栏子!”
朱耕朝那个先前明摆着去送死的骑卒,“李廷吉,滚回来,跟老子上马返回封狼关!”
徐凤年把三匹马都送给朱耕,交出缰绳的时候说了句朱耕没听懂但也来不及深思的言语,“游弩手一标五十骑,是我欠你们三十六条命。”
十四骑在马背上抱拳致谢,朱耕不忘提醒道:“公子小心,后边最多两里路,有六十黑狐栏子和三百北莽轻骑。”
徐凤年点了点头,等到十四名游弩手远去后,看着那两匹伤痕累累的战马,转头对澹台平静和隋斜谷说道:“劳烦两位前辈把这两匹马送往封狼关,然后去都护府等我。”
隋斜谷正要说话,被澹台平静冷冷一瞥,只好把话咽回肚子。
徐凤年右手拎着那柄借来的北凉刀,缓缓前行。
一直握有那捧砂砾的左手松开五指,黄沙散落天地间。
独自缓缓走向那三百多骑。
明年春,某个小院里枇杷树会又发了新芽,又开了新花。
后年春依旧,就是不知道能否亲眼见到了。
大军开拔和狭路相逢
在春秋战火中,斥候作为一支军队最敏锐的触须,很少动辄半标一标这样大规模出动,但是在凉莽边境线上,恰恰相反,斥候很少单枪匹马去捕捉军情,原因很简单,双方在斥候的运用上都堪称登峰造极,不论是重视程度,还是损耗速度,都要远远超出中原地带,达到了一个让中原将领觉得夸张的地步。双方一旦碰头,往往意味着一方注定要全军覆没,在双方单兵作战和默契配合都大致相当的时候,人数就决定了谁能带着重要军情离开战场。
北凉边军以游弩手名动天下,而北莽也毫不逊色,董卓的乌鸦栏子,黄宋濮昔年亲手打造的远游斥候,以及被誉为大将军柳珪亲儿子的黑狐栏子,都是当世最出类拔萃的斥候探子。游弩手标长朱耕率领五十骑深入大漠腹地,既是运气也靠实力,在通过观察推演出一份谍报后,返深途中被一标黑狐栏子截杀,然后不仅第二标栏子火速加入追杀队伍,身为南朝边军统帅之一的柳珪得知战报后,毫不犹豫地调动附近三百轻骑,务必要将这条漏网之鱼抓住。
寒风呼啸,战旗猎猎,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大帐内,大将军柳珪眉头紧皱,他蹲在一只即将煮沸的锅子旁边,这段时日甚至很少去看那幅无数谍子用鲜血性命换来的北凉边境图,不是柳珪大权旁落,也不是这位名将不重视北凉铁骑,而是连他这位边帅到三天前为止,都还不晓得己方到底要主攻何处,要把北凉北线三州中的哪个倒霉蛋作为大军突破口。董胖子这么胡闹儿戏,虽说慕容耶律两姓因为后院大草原上的动荡不安而自顾不暇,可是南朝两根大梁之一的老牌龙关贵族,素来跟柳珪杨元赞代表的军方新贵们不对付,这次更是在西京朝堂上跳脚骂娘,群起而攻之,恳求皇帝陛下收回董卓的兵权。黄宋濮都已经告老还乡,差点都被这些恼羞成怒的华族豪阀拎出来“鞭尸”几下,可见时下南朝混乱到了什么程度,关键是主帅董卓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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