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谷子无奈道:“宋新声啊宋新声,你这个老酒鬼跟绿蚁酒置气作甚?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真有本事,就跟那位姓徐的年轻大宗师打一架去。”
马夫愈发烦闷,冷哼一声,“打不过!要是打得过,我早就喝他个几百上千斤绿蚁酒。”
在两位老人闲聊中,远处四五骑疾驰而至,除了韩谷子的那个孙女韩国秀,其余都是老人的得意门生,年纪最大的男子,四十来岁,是当世公认为兵法大家却不肯跻身庙堂的许煌,还有三十岁出头的纵横家司马灿,法家俊彦刘端懋,而那位气质清冷的佩剑女子,则是号称“活武库”的异类武道天才晋宝室,她自幼便流露出过目不忘的惊艳天赋,遍览天下各大宗门的武学秘籍,偏偏不习武。其中刘端懋相貌最是不堪入目,顶骨凹陷,鼻陷山根,齿露牙根,属于注定早夭短寿且穷困的面相,尤其是当他跟姿态出彩的晋宝室待在一起,更显得奇丑无比,寻常胆小的女子看上一眼,说不定晚上就得做噩梦了。
许煌靠近马车后,轻声道:“先生,方才在北方三里外,我们遇上了北莽斥候,看装束应该是柳珪麾下的黑狐栏子,接近足足一标人马,应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一支骑军杀出。以凉莽相差不多的斥候条例来看,跟那标马栏子人数挂钩的身后骑军,最少也有千人以上。而我们身后遥遥跟着的那支北凉骑军,仅有五百骑,如果我们继续向前,他们未必能够及时进入战场,我们是不是往南或者返身,好给那五百北凉骑军争取时间?”
韩谷子膝盖上摆放着一份堪舆地图,环视四周后,伸出手掌,五指快速掐动,笑了笑,“是好卦,无妨,咱们大大方方继续前行便是,就算天塌下也有人顶着。”
许煌笑着不再说话,不但是他,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将那支马上就要奔袭而至的大规模北莽骑军直接就给忽略不计了。这可不是他们目中无人,或者是太过依仗武道宗师宋新声的战力,而是他们的老师韩谷子,学究天人,预算世故,无有纰漏。当年黄龙士还仅是一位普通上阴学宫稷下学子的时候,便自负无比,于是有了一个“谷子之外,目无余子”的说法。
一行人就这么视北莽骑军如无物地大摇大摆继续西行入流州,晋宝室拗不过韩国秀的粘人撒娇,只得同意同乘一马,她们窃窃私语说着些女子闺中的体己话,便是在上阴学宫跟徐渭熊一样冷傲的晋宝室,也有了几分笑意。刘端懋跟两位师兄许煌司马灿并驾齐驱,好奇问道:“许师兄,相比凉州虎头城和幽州葫芦口两处的大战正酣,流州青苍城一带的两军对峙显得格外宁静,除了一场小打小闹的轻骑接触战,就再没有动静。那这仗到底打不打啊?”
熟读兵书的许煌笑道:“这得问司马灿,问我其实没用。”
刘端懋愣了愣,专心精研纵横捭阖之术的司马灿微笑道:“流州打不打,不看北凉龙象军也不看北莽大将军柳珪,得看更北边的南朝庙堂。那个被北莽女帝赞誉为半个人屠的柳珪,这会儿沦为凉莽边境上最大的笑柄,北蛮子的南朝庙堂上更是喧嚣四起,纷纷建言撤掉柳珪西线主帅的职位,让贤给北院大王拓拔菩萨。只是在这个敏感时刻,北凉王帮了个大忙,咱们前几日不是也听说了嘛,这位年轻藩王跟先前已经进入流州的北院大王拓拔菩萨,狠狠打了一架,两位武评大宗师,捉对厮杀,转战千里啊……”
当司马灿说到这里,蓄有美髯的许煌捻须而笑,似乎有些神往之。而刘端懋则是冷哼一声,显然对那个王朝最具权势的年轻藩王印象不佳。司马灿继续说道:“说起北莽三线,不提南院大王董卓的中线,在葫芦口那边主事的大将军杨元赞,是只深谙庙堂规矩的老狐狸,主动吸纳了许多北莽南北豪阀的子弟,充当攻城先锋的种檀就是个例子,杨元赞愿意分摊军功,所以虽然兵马折损严重,但朝堂上却没有什么弹劾,否则死了那么多人,却只打到霞光城下,早就给口水淹死了。相比之下,油盐不进的柳珪就不讨喜了,好在拓拔菩萨本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赶赴北庭觐见陛下,尤其是这位北莽军神在中途故意放低姿态,不惜以西线副帅身份与柳珪商谈军务,全然没有夺权迹象,这才给这位老将赢得一丝喘息的宝贵机会。”
司马灿突然自顾自开怀大笑起来,“但是南朝那帮当初在柳珪家门口吃了闭门羹的官油子,也不是好相与的,此计不成又生一计,但是很快就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那年轻藩王之所以不惜以身涉险与北院大王在大漠黄沙中转战千里,就是为了保住柳珪的帅位,以便换取流州的相安无事,否则换掉过于保守的柳珪,北凉边境就要三条战线同时经受北莽铁蹄的碾压。北蛮子十余万青壮的战死,虎头城和霞光城两座战场仍是僵持不下,北莽军中本就怨声载道,主持流州军务的柳珪自然而然就成了众矢之的,成为南朝文官武将发泄心头怒火怨气的最佳选择。对柳珪一直信赖有加的北莽老妇人,估计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而怀疑东线,之所以没有打压流言,也是维护军心的无奈之举,我猜她私下肯定有过密信柳珪,好生安慰了一番。”
司马灿眺望远方,神情凝重,“没有雄城高墙的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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