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甫相谈甚欢,“国舅爷”严池集与宋恪礼闲聊,而他范长后则与那狂徒孙寅在棋道一事上颇为投缘。很有意思的是在随后的京城宦海经历中,也是大致照着这般趋势发展,李吉甫经常是陈府的座上宾,而在翰林院中,严池集与那宋家雏凤同修史书,据说很是处得来,范长后与孙寅虽仍算不得知己,但偶尔也会聊一聊天下形势。今天范长后就是跟孙寅先碰头然后一起前往欣然亭,在太安城很多官员都会笑言一句“高官骑瘦马,有了不显富”,但是遭受过一场贬谪的孙寅则不然,仍是正大光明买了一头来自北凉的高头大马,每次朝会和当值都乘此马来往,极为惹眼,范长后今天有幸坐了一趟顺风马,与孙寅同乘一马,到了车马如龙游人如织的欣然亭附近,范长后翻身下马,忍不住揉了揉屁股,孙寅这家伙真是在太安城骑马都能骑出大漠扬鞭的感觉,范长后就要遭罪了,孙寅看到范长后的狼狈模样,满脸幸灾乐祸。
与他们先后脚来到欣然亭的一辆不起眼马车,走下两名身穿素雅青衫的男子,范长后看到是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望和那状元郎李吉甫,本以为按照孙寅的清高秉性,至多斜眼一下就不再搭理,不料孙寅竟是拉着他主动走上前,也看到他们二人的李吉甫明显没想到孙寅会打招呼,难掩眼中那份匪夷所思,倒是整个离阳王朝中官运亨通能媲美晋三郎的陈少保,没有丝毫惊奇神色,对他们温颜笑道:“孙兄,月天先生,事先说好,我今日仍是不饮酒,只能以茶代酒,不过吉甫已经做好了不醉不归的打算,你们尽管灌他便是。”
孙寅冷哼道:“喝茶又如何,我喝酒就是,咱们一人一杯,照样能让常侍大人去小解个四五六七次。”
陈望一脸苦笑着抱拳讨饶道:“孙兄,莫要欺负同乡人啊,恳请孙兄把矛头指向吉甫,不然月天先生也行。”
范长后微笑道:“常侍大人,可不能仗着官帽子大,就这么当着面祸水东引啊,有损朝廷体面。”
李吉甫望着言谈无忌的三人,心底深处有些羡慕,自己虽然与身边这位既是皇亲国戚又是当朝重臣的侍郎大人多有私下相聚,但他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放开手脚,每次聚会返家,甚至都要翻来覆去细细思量,是否在某处措词上有何不妥有何失礼。这怪不得李吉甫患得患失,谁都清楚身为天子近臣第一的陈少保,在那小朝会上占据一席之地,指日可待。而且相比一般京官,李吉甫知道更多可靠内幕,离阳朝廷空悬数十年的中书省,在齐阳龙入主后,可谓百废待兴,在门下省担任左散骑常侍的陈望,虽然已是正三品的高官,但极有可能在一两年内就转入中书省,担任那至今尚未有人“坐实”的中书侍郎一职,三省六部的侍郎并不少,但中书侍郎无疑是最有分量的那个,不是翰林不获美谥是大势所趋,但这些规矩都管不着这位陈少保,三十岁出头的中书侍郎,在武夫乱国的旧离阳朝也许不算惊世骇俗,但是李吉甫敢断言这必是一桩后无来者的官场壮举。
赵右龄,殷茂春,晋兰亭,机关算尽,都在眼巴巴盯着那个“首辅”头衔。
但唯独陈望,是如此心不在焉和闲庭信步。
也许当时在场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祥符二年的这场欣然亭聚会,在后世青史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风流雅事。
被坦坦翁亲口赞誉为“董家子腕中有鬼神,见字如沐春风”的书坛新秀,董巨然,写下了千古名篇《欣然亭》,为齐阳龙破格提携的年轻画师黄荃在礼部侍郎晋兰亭亲自为其铺开宣纸后,大醉酩酊,挥毫泼墨,画出了一幅当日就被皇帝陛下挂在御书房的《醉八仙》,而那首几乎一夜之间便传遍京城的《侠客走京华》,更是以孙寅起头,晋兰亭、严池集、宋恪礼、陈望、范长后、高亭树在内总计六十四人,共同写就这首名动天下的长诗。
当然这一日的欣然亭,岂能只有俊彦豪杰,而无动人胭脂?京城三位各有千秋的花魁,纷纷登台,或舞或歌,尤其是曾经登评胭脂榜的那名女子,被誉为声色双甲的李白狮,那场独舞,堪称技惊四座。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李白狮在那日之后,就在太安城彻底杳无音信,消失得那般决绝,好像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事后有人根据她在宴会上的只言片语,猜测是因为与一位不知姓名剑客游侠相互爱慕,从此神仙眷侣逍遥江湖去了。
无风吹雨打,风流自散去。
宴会人流一直到深夜才陆续离去,李吉甫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官职最高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饮酒的陈望,本想亲自带着李吉甫离开,只是被人挽留,实在脱不开身,就只能请人代劳送李吉甫回去,而那个人竟是堂堂礼部侍郎晋兰亭,亲自与高亭树搀扶李吉甫返回马车。孙寅离开得也晚,不过来时两人,去时孑然,旁若无人,满身酒气地策马狂奔,惊煞许多京城大家门户的婉约小娘。范长后在众人怂恿下与吴从先又来了一场“先后之争”,双方妙手迭出,吴从先虽输了棋局却不输了气势,让观战者大呼过瘾,经此一战,吴从先隐约奠定了范长后一人之下离阳围棋第二的地位。严池集和宋恪礼还有那个诨号孔武痴的同乡人一起离去,《欣然亭》、《醉八仙》和《侠客走京华》这一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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