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哪里来呢?”杨世醒道,“在人口凋敝时,此法自然可以使子息兴旺,一切欣欣向荣。”
“可当人丁兴旺到了极致,就是把天底下所有的田地都加到一起,也不够每个人分一亩的,到了这时候,又该当如何?”
阮问颖默然不语。
她心里隐隐有两种想法,但无论哪种都非治本,且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道:“怪不得……那些关外的夷狄总喜欢在秋冬时节来叩我边门,掠夺闹事。”
“谁都不想饿肚子。”身旁人一针见血地评价,口吻悠闲,但寓意精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法子成祖曾经用过,但失败了,如今的毕州六城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阮问颖知道这个事,毕州地处西北边陲,曾是信贤属地,成祖趁着信贤内乱的时机遣兵出征,一口气抢来了六座城池,当时领军的将领还是她的曾祖父,被记载在了族谱的历年大事里。
“因为抢来的地不够多吗?”她询问道。
杨世醒看了她一眼,神情颇为耐人寻味。
“你若是出生在成祖一朝,必定能官居高位,拜将封侯。”
阮问颖有些讪讪。
成祖好大喜功,在世时虽武德充沛,远驱夷狄,却也因过犹不及而耗尽了国库,史书里对其的评价一直是毁誉参半,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曾直言赞赏,多是引为鉴之。
对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也和成祖一般……不仁德么?
“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嘛……”她小声咕哝,“没什么别的意思。”
杨世醒对此置之一笑,没有多言,只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最主要的原因不在于此处。西北大地虽然广袤,但很贫瘠,有一半都是荒漠,纵使得了地也难以开垦,养活不了多少人。”
“最好的耕地在江州和崖州一带,要不然怎么说鱼米之乡呢?可那些地方早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再往南就是海,我们即使有掠夺之心也无处可往,总不能让百姓在海里种地。”
阮问颖在心里默默接话,不能种地,但能打渔啊。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种地和打渔哪个更能使百姓温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她此刻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但还是很捧场地装作什么都不懂,询问了出来。
毕竟对方都冒着得罪裴良信的风险带她来这里了,想必此次的兴民苑之行对他而言具有重要的意义,虽然她现在还看不出来是什么,但不妨碍她进行配合。
杨世醒看向她,微微一笑,神情里包含着满意和宠溺,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跟我来。”
他将来要继承大统,不得不担起这份责任
杨世醒把阮问颖带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离田地不远, 铺陈开了几十来丈的稻穗,分南北二道,摆放得有些杂乱,但泾渭分明, 旁边蹲了四五名苑吏, 均在埋头挑拣着稻子。
阮问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约莫要挑拣上几十株的稻穗才选出一株, 而这些被选出来的稻穗颗粒都较为浑圆饱满, 结的穗子也比较大, 心里的猜测遂越发肯定。
看来,这些苑吏做的活计和花房里的花仆一样, 都是专门挑选良品, 进行二度乃至三度的培育。
品相越是好看的花朵,来年培育开出的花就会越美, 相应的, 这些颗粒饱满的稻穗在第二年种下去,也会迎来更大的丰收。
一亩寻常的稻田或许只能养活六口人, 但如果种出来的稻子穗粒都似这些被挑选出来的稻穗一般大, 就能养活八口、十口甚至十二口人了。
正当她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杨世醒走到其中的一名苑吏身旁,开口出声:“过了这么些日,挑选出合心意的株穗了没有?”
苑吏动作一顿,把戴着的斗笠往上抬了抬,仰起头, 露出一张微微有些发黑的面孔。
他看上去对杨世醒的到来并不吃惊, 细心地将手里尚未挑选好的稻穗放回地上, 起身行了一礼, 其余人在听到他的动静后也跟着行礼,四周一时有些纷乱。
杨世醒稳稳当当地受了,没有开口免礼的意思。
这不奇怪,他虽然在大多数时候平易近人,但不代表没有尊卑之分。他自小就是被教养着宫廷礼仪长大的,又身为嫡子,天家皇室的高傲气度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的时候,阮问颖都在想,他如此关怀民生,心系天下大事,到底是因为他本性悲悯,想要为万千子民谋福,还是因为他将来要继承大统,不得不担起这份责任。
回想他方才的言语,皆字句精辟,如同旁观者的陈述,没有波澜,带着冷静的俯视,和她在提起二丫时的叹息不忍大相径庭,之所以会显得温和亲切,恐怕也是因为面对着她的缘故。
当然,只要别人不傻到惹恼他,他也不会太过冷脸待人。
比如此刻,他就像是在与旧友寒暄般,对她引荐那名苑吏,道对方姓杭,乃苑工主事,他先前带她所见的稻田一事都隶属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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