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眉:“行吧,我不和你打哑谜了。你实话告诉我,是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了?让你这么闷闷不乐的,也让我牵肠挂肚,万分焦心。”
阮问颖成功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容颜变得生动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的娇俏。
杨世醒满意地看着她,也笑:“不错,你就该这般无忧无虑,无精打采的模样不适合你。”
她再度莞尔,如画的眉目里怏虞消散,只留下些许轻虑。
叹息道:“真的没有什么事,我只是忽然想到,我方才不过是在田野里走个来回,挑拣了一会儿稻苗,就觉得累了,二丫……那些农户们又该如何辛劳?”
她把曾经同宜山夫人和阮淑晗说过的话,以及对方二人的回应,一一道出。
“……晗姐姐说,他们是因为没有得蒙先祖的恩荫,才会生活得这般困苦,若想将来的儿孙不跟着自己受苦,唯有发奋图强一道。”
“我初时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又觉不对——他们温饱尚不能自足,连书都念不起,义学也没有余力去上,该如何发奋图强?他们的出路……究竟在哪?”
杨世醒静静地听着,神情沉稳,带着一点专注。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令人感到一股奇异的安心,“他们该如何做?”
阮问颖茫然:“我、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说法。”他道,“你觉得,在那些农户寻找出路的过程里,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她想了想:“……庄家,地主。”
杨世醒露出一个笑容。
“不错。”他赞赏道,“就是那些手握田地的豪强庄家。”
“他们把田地租给农户,收取繁重的粮米纳银,不仅可以坐享其成,还能够在年景不好时反咬一口,在收回田地的同时以抵债的名义把农户的家底全部掠走。”
“如此循环往复,农户手里的地越来越少,庄家手里的地越来越多,最后农户没了地也没了家,不得已只能卖身成为佃户,庄家则成为了手握万顷良田、坐享家财万贯的地主。”
“所谓横征暴敛,不过如此。”
阮问颖听得心惊不已。
她是想到了那些压在农户身上的繁重租税,但没有想得这么深,只以为是助纣为虐,没想到竟是罪魁祸首。
“那怎么办?”她蹙眉询问,“有他们在,就算我们把碗换成盆,甚至换成缸,大部分的口粮也不会进到农户的家里,反倒便宜了庄家。”
“两种法子。”杨世醒干脆利落地道,“要么徐徐图之,要么杀之后快。”
“……这第二种法子,成祖是不是用过?”
“嗯,是用过。搅得江山动荡,险些失了我杨室天下,好在最后还是撑住了,农户们也由此过了一段舒坦日子。只可惜中宗不济,又让那些庄家们得了地,使得皇祖父和父皇只能重头来过。”
“你——你和陛下……”阮问颖有些小心地道,“用的,是第一种?”
杨世醒看着她,倏然一笑:“目前来说是这样,不过之后的事么……谁能说得准呢?”
阮问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之后指的是什么之后,就算想了也不表现出来。
经过对方这么一番言语,她的心神终于有所舒缓,展现出了一点笑意。
“我——”她把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绕至耳后,含着一半心喜、一半羞赧的笑意,轻声道,“我相信你,能够办到。”
“办到什么?”杨世醒看起来有些不解。
她低声道:“自然是你的抱负……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你定会一展宏图。”
杨世醒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有了动静。
他从她手里拿过茶盏,把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这话怎么不留到含凉殿里再和我说呢?”他对她道,笑容里俱是欢喜和遗憾,“要不然的话,我就可以亲你了。”
阮问颖:“……”很好,她记住了,以后有什么夸奖他的话都在外面说。
“其实,”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刚才之所以会闷闷不乐,除了和你说的这件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是什么?”对方很配合地询问。
她道:“杭大人虽然不是想出分田育稻的第一人,但他是第一个提出来的,并为此付出了种种辛劳努力。你就更不用说了,帮助他把设想变成了现实。”
“还有那些苑吏们,不止在田地里干活的那些,包括我们之前经过时见到的……你们每个人,都在做着为天下计的大事,不管结果如何,这一份心意和举动都是实打实的。”
“反观我,白白念了这么多书,学了这么多艺,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连挑选稻苗也坚持不了长久……”
她越说越觉得发闷,长长叹出口气。
“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而我不仅无用,还心胸狭窄,对这种事只会长吁短叹,真要我散尽万贯家财,去帮助那些穷苦的百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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