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的心才落回了原处,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就好……你下去吧。我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觉得有些累了,给我熬一碗姜汤就行,不用惊动祖母他们。”
姑娘可是……和六殿下发生了什么……?
后街的吴大夫全名吴想容, 据传乃沈夏一朝的神医吴名之后,其父兄皆供职太医院,本身也坐诊医馆,医术了得, 且因是女子之身而被长安诸家贵女奉为上宾, 寻常难以请得。
阮家自然不包括在这个寻常里面,小满一拿了府里的帖子过去, 就被医馆的学徒直接带去见了本人, 在简短的两三句交谈后将对方请了过来, 给阮问颖看诊。
望闻问切过后,吴想容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你们家姑娘是虚寒实发, 不算要紧, 只消好生将养调理,过段时日便会好全。这些天先且慢慢静养着, 不要随意打搅。”
这会儿, 阮问颖的神思已经清醒了许多,不像先时那般昏昏沉沉了, 听闻这些言语, 抬眸望了一眼,与对方的目光对上,心里便霎如雪洞明亮。
看来,她这回得的是心病,只有她自己想清楚、走出来了,才能病好。
吴想容留下了一张方子, 又叮嘱了几声该注意的事项, 就告辞离开。小满随行相送, 顺带去对方的医馆里抓药。
剩下的三名贴身侍女里, 小暑去往真定大长公主和安平长公主处通禀阮问颖抱恙的消息,白露照着她先前的吩咐去小厨房里熬煮姜汤,只留下谷雨一人在房中照看。
谷雨拨弄了一会儿炭火,让其烧得更旺,又点了一枚清心安神的香片,就守在一旁的桌案边,听候吩咐。
她一边守,一边回想吴想容的诊断和阮问颖之前的询问,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猜测。
犹豫再三,最终起身行至榻边,悄声询问:“姑娘可是……和六殿下发生了什么……?”
阮问颖正半靠在软枕上,望着腕间的簪花手镯出神,不意对方问出这话,登时便是一怔。
她本想当作没听到,但想了想,还是道:“勿要多言。”算是一个提醒。
谷雨心中一凛,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即应是。
等到之后被安平长公主责问,也没有说多余的话,恭敬地垂首跪地听训。
其时,阮问颖也在回想着大夫的话,不同的是谷雨为了解惑,而她则是为了自嘲。
在很长一段时日里,她在感情一事上,对杨世醒都是带着稍许俯视的态度的。
因为杨世醒喜欢她,而她说不上有多么喜欢他,更多的是一种选择。如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她自然也会选择最好的夫君来嫁。
从这一方面来讲,杨世醒是被她所掌控的,她也正是因此生出了一点轻慢。
及至后来为他心动,真正喜欢上了他,也不过是把这份轻慢去掉,变成了郑重。
哪里能料想得到今日呢?
哪里能想得到,为了感情而失去分寸的人是她,逐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并为此病由心生的人,是她呢?
真是——惹人发笑。
迷障了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太好笑了。
也许这就是常言所说的,自作孽,不可活?
……
阮问颖抱恙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府中上下。
来探望者络绎不绝,首先就是安平长公主,她虽然在不少方面对女儿严加管教,但一腔爱女之心是真真切切的,听闻爱女身有不适,当即放下手头事宜,到漪蕖苑询问究竟。
先是对她嘘寒问暖:“怎么样?还好吗?身体有哪里不适?大夫怎么说?如何忽然病了?”
又把四名贴身伺候她的侍女叫到跟前,责问训斥:“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姑娘?竟让好端端的一个人病成了这样!本宫悉心培养你们,让你们在姑娘跟前伺候,难道是留着你们吃干饭的吗?!”
谷雨带头跪了下去,俯首认罪:“奴婢知错,请殿下责罚。”小暑等人也紧随其后。
眼见对方凤眉蹙起,面露怒容,似乎真的要发落她们,阮问颖连忙劝解:“母亲息怒,她们照顾女儿照顾得十分周到,女儿此番抱病与她们无关,还请母亲莫要责怪。”
安平长公主不信:“你别替她们兜着,若非她们粗心大意让你受了凉,你怎么会染上风寒?”
阮问颖再劝:“生病的事谁说得准呢?倘若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未雨绸缪,又何来医者?母亲就饶过她们这一回吧,就算她们当真有错,也不妨将功折过,女儿还需要她们来照顾呢。”
长公主余怒未消:“这儿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换了谁不是一样照顾你?”
阮问颖继续缓言:“可女儿已经习惯了她们来照顾,换了别人来一时恐有不惯。再说,只为了一场小病就把我的贴身侍女都发作了,让别人怎么想?若令信者,当以宽容厚德服人。”
不知是她话中的道理说动了对方,还是她轻声乏力的模样让安平长公主不愿违背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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