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听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小暑就在一旁笑开了,道:“我说呢,怎么才刚下起了雪,姐姐就拿了斗篷过来,还以为是老天派过来帮助姑娘的,原来是六殿下。”
谷雨也是一笑,然后顿了顿,觑了一眼阮问颖,才附和道:“这一回真是多谢姐姐了,太子殿下忽然这般行事,若非六殿下前来解围,我们姑娘恐怕招架不住。”
小暑轻哼着挤出一句极细微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太子殿下和我们姑娘平时都没什么交情,忽然来这么一下,肯定是像六殿下说的那样不安好心,姑娘以后可得当心些。”
谷雨责备地瞪了她一眼,低低警告:“慎言。”
小暑心虚抿嘴,表现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点头。
山黎恍若未闻,继续对阮问颖笑着:“姑娘快请回吧,我送姑娘到宫门口。”
但这一次,阮问颖还是没能开口。
因为才表态要当哑巴的小暑,在听了这话之后又一次快言快语道:“山黎姐姐一定要送姑娘出宫吗,难道不能和往常一样,请我们姑娘去六殿下那儿坐坐?”
得镇国公之女者得天下
这话一出, 原本有些热闹的太液池畔当即安静了下来。
山黎含着笑,亲近而又不失恭谨地道:“请姑娘去含凉殿本该是我们的分内事,然而殿下近日繁务缠身,仅是方才一遭, 就已是格外难得才寻出来的空。”
“此时此刻, 姑娘纵是去了,也难见上殿下一面……反倒不美。不如等改日殿下把事情都处理完毕了, 姑娘再行前往, 殿下见到定然十分欢喜。”
话说得滴水不漏, 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态度也没有半点轻慢, 无可指摘。
阮问颖却仿佛被人当头喝了一棒, 气血上涌,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难堪之情铺天盖地。
她还在妄想什么, 奢求什么?早就明明白白的事情,为什么她还是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对方的侍女亲自出口拒绝, 才能清醒?
“不必了。”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稳,不让声音发抖、显现出异样,“六殿下既然事务繁忙,问颖自当回府,不加打扰。你也不用再送,这宫里来了这么多回, 出宫的路我还是认得的。”
她伸手解开系在身上的斗篷, 取下交予谷雨, 示意对方将其归还。
山黎悚然一惊:“姑娘?”
小暑也有些不解, 跟着唤了一声:“姑娘?”
只有谷雨没有说话,默然依言照做。
看着递到面前的斗篷,山黎的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面上罕见地出现了几分无措:“这……”
阮问颖没有再听她言,也没有多说,转身离开池畔,就像杨世醒之前离开一样,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的步伐很疾,几乎能够称得上小跑,什么端方仪态、体统规矩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只想立时回到家里,再不进这宫,见这宫里的人。
……
东宫。
太子坐于堂上,把玩着手中的双环盘龙佩,神色昏昧。
玉佩做工精细,质地完美,属于珍品中的上品,便是宫里也见不着几块。
这样一件难得的稀罕宝物自然不是他从别处得有的,也不是被陛下赏赐的。
——乃是由六皇子随手赠予他的长子,再被太子侧妃以保管之名暂存在了他这里的。
若非如此,恐怕直到今日,他都无缘得见此物。
说来可笑,他身为太子,国之储君,本该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有千百利物。
然而,他活得谨小慎微不说,就连这么一枚小小的玉佩也拥有不得,需要通过自己的儿子才能得到。
不像他的六弟,随随便便就把它送了人,还是一名稚龄小儿。
想来是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所以便觉得不在乎,可以随意丢弃了吧。
未知在他人眼里看来,这是即使花费所有力气也难以企及的宝物。
不期然间,太子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杨士祈——听起来不错,有寓意,也承了序,宫中诸位皇子都以士为字辈。
除了杨世醒。
没错,虽然读音相同,但两者的字并不相同,也非异体,而是真真正正别有殊意的寄托。
世之初醒谓之光,集无上明亮,汇成曜日。
这是三清殿的灵微真人亲自赠予的批言。
虽非陛下本意,但也相差不离,不然谁有那个胆子指皇子为光、为明、为日?
只是六皇子成了这些东西,那他这个太子又成了什么呢?光明之下的阴影,还是被日月掩盖的星辰?
又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块被临时搬来的垫脚石,一旦没了用处,就成了一样可以被随手弃置的荒物,化为风沙。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士之一字取自族谱,祈之一字取自祈祷之意,祈祷天下平安,祈祷众生康泰,还有最重要的,祈祷他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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