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对你另眼相看?这可真是新鲜,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可否劳烦你给我解解惑?让我知道我哪里对你做得不够好?”
“你没有对我做得不够好。”阮问颖努力解释,“你只是……尽了应尽的本分,是我对你肖想太过,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哦。”他应下一声,“那你就把我尽的这些本分说给我听听。”
阮问颖把弓弩的事说给了他听。
末了,道:“我不是想让你把军机要秘告诉我,是……整整八个月,除去驿信传递、对敌迎战的时间,足够你收到捷报了。”
“你若是真的把我放在心里,便应当会在一早告知我这个消息,而不是后来在无意间谈及了,才说一声……”
说完,她怕自己表述不清,让对方生出误会,还加了一句:“我不是要求你这么做,只是觉得——如果你是真的……像我以为的那么喜欢我,就不会对我隐瞒。”
“当然,你这样做是很正常的,非常合情合理,是我不正常,对你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致轻浮。后来我清醒了,就好了。”
杨世醒定定地看了她很久。
半晌,他收回手,交叉抱臂,点点头。
缓缓道出一句:“我明白了。”
“你应该去嫁给楚灵帝。”
“他对他的爱姬就是这般情深意笃,大至天下国策,小至宫人龃龉,他都对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至于魏太宗都感怀他们之间的深情,在攻破兴都后将他们合葬。”
“倘若你生在那个时候,楚灵帝一定会是你的如意郎君。就是有一点不好,他为之情深意笃的爱姬不止一个,不过他每一个都爱得一样深,秘密透露得一样多,所以我想你应当不会介意。”
你一直都在骗我?
阮问颖涨红了脸。
“我不是——”她辩解,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杨世醒轻巧地打断她的话,“你就是嫌弃我没有把什么事都告诉你,觉得我对你有所保留,不算真心实意, 是不是?”
她抿唇, 小声挤出一句话:“……要不然呢?”
“要不然?”杨世醒嗤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在指责我之前, 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是如何的?你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又欺骗了我多少事情?你对我难道就是毫无保留的吗?”
阮问颖闻言, 脸上的苍白再度添了一分。
没错, 他说得很对,她的确对他有不少隐瞒和欺骗, 甚至可以说, 她就是在巧意迎合的基础上与他相处的,她所谓的娇纵任性, 绝大多数都没有越过事先衡量好的底线。
只有今天是个例外。
但也是她豁出去了才会如此。
从前种种,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对他到底哪些真、哪些假。
又或者真假皆为参半, 毕竟出入宫廷这么多年, 察言观色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阮问颖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了悟。
她想,她终于知道她和杨世醒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无关身世。
只在于一点。
他们对双方的互相保留。
——从来没有、哪怕只是一时半刻地真实面对过对方。
如此相处之道,即使外表看起来再坚如磐石,内里也始终空虚腐烂,不堪一击,没有长安殿一事, 也会有别的事情把他们分开。
想明白了这一点, 阮问颖的心变得格外平静, 如同一潭死水, 激不起半分波澜。
“……没有。”她近乎耳语般道,“我对你没有做到这一点……”
杨世醒低低哼出一声鼻息,像是在说她总算承认了。
阮问颖继续把话说下去:“我……很抱歉,欺骗了你这么久。但是我——”
她努力整理思绪:“——我太轻狂了,以为这样就能把你——和你在一起……我不是说我想刻意戏弄你,是——我太利欲熏心了,看中了你的嫡皇子身份,所以才——”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把话语里的颤音压下,抬眸直视他,竭力平稳着声线,道:“……一直欺骗你。”
杨世醒回望着她:“你一直都在骗我?”
“是。”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