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听出他的话中之意:“所以你本身是不相信这些的?”只是因为陛下才这么做?如果让他自己决定对杨士祈的处置,他会毫无顾忌?
他微微一笑:“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信这些。”
她有些惊奇:“我以为你会比常人更信一些,毕竟你在三清殿待过,又得过真人的一番教导……”
“正是因为我得了才不信。”他道,“旁人总喜欢把道门中人想得神乎其神,见到年长一些的道士便觉得是位活神仙,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世间万事,完全不去思考对方可能是个骗子。”
“我不是说真人是那种人,只是——许多时候,人们都喜欢把事情往这方面凑,其实很多都是他们的牵强附会,没有丝毫必要。”
“就如求签问卦,难道我求出来的签不好、卦不对,我就要放弃吗?如果我求出来的结果好,我就可以不用心了吗?想想就知道不对。所以求签问卦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有用。”
“其余的事也是一样的道理。很多时候,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求神拜仙上,不如依靠自己,你自己都不愿努力,神仙又凭什么帮助你?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首先便要自己走在道上。”
阮问颖怔怔地看着他。
杨世醒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似有心虚地说了一句:“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她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听你说了这么一番话,感觉明白了许多人生道理。你一定是真人的得意弟子。”
杨世醒也跟着笑了笑,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神色:“是啊,我素来都是师长的得意弟子。”
阮问颖最喜欢看他这副自信的模样,当下倚身钻入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甜蜜而笑。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依真人之言,陛下需要把荣华富贵都给杨士祈,以此来使你远离灾祸。可他只是空有太子之名,并无实权,平日里也鲜少得到陛下的关照,这样也算是荣华富贵吗?”
杨世醒抱住她,缓缓梳理着她垂落在背后的长发:“怎么不算?你当是个皇子就能被封为太子?”
“陛下有这么多孩子,他资质不是最好的,身份不是最高的,就连抚养在皇后名下,他也不是唯一的那一个。要不是真人谏言,他能被立为太子?”
“而且,和你说些歪门邪道的话。”他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笑着同她咬耳,“如何算一个人获得了荣华富贵?不是算他有多少金银,也不是看他地位有多高,而是看旁人眼里的他是如何的。”
“陛下亲封太子,不管前朝后宫如何作想,面上总不会慢怠。百姓更不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皇榜一张,就能在口口相传里把他描绘成名副其实的皇太子……如此便算是全了真人叮嘱。”
这还是阮问颖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又是新奇又是惊叹。
“竟是这般?我只听说过官场和寻常人家之间的造势,没想到在这方面也能这么做……这玄门道宗里头的弯弯绕绕,可真是与我所想的大不相同。”
杨世醒继续笑着,在她另一侧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道门不远尘世,如何会脱离尘世的做法?许多人故事听多了,便把故事套到了现实里,完全忘记了故事都是杜撰的,不是真事。”
阮问颖被他吻得有些发痒,忍不住笑着瑟缩了一下身体:“我说真人怎么敢说出让杨士祈来替你承袭荣华富贵的话。陛下再怎样也是君主,听见此话难道不会怀疑他另有所图?原来是这样。”
“你还别说,陛下真的怀疑过,暗中观察和试探过真人好几次,私底下也命人探查了一番,确认其真的没有二心,才打消怀疑,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她微讶:“原来陛下也不是十全十地相信这些?”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沉迷在玄异之说里的天子。
“他当然不会全信。他若全信,早就像燕兆帝那样给自己封一个真君大帝的名号,塑像立庙,让天下百姓都参拜他了。”杨世醒挑眉。
“而且你不是常说,身为帝王,最不缺的就是疑心吗?臣子、儿女、妃嫔都能怀疑,凭什么道士不能怀疑?历史上又不缺少妖道祸国的例子。”
“你不要瞎说。”她佯装微恚,“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她在事关陛下的言论上向来谨慎,基本只在心里想想,不在口头上说。
杨世醒很显然明白她的心思,笑着道:“你是没说,但我知道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你为什么会怀疑陛下轻置杨士祈是在试探我?还不是因为觉得帝王多疑。”
“……”有些时候,拥有一个过于聪慧敏锐的情郎真不是一件好事,什么都能洞察秋毫,让人无所遁形。
阮问颖努嘴想着,不和他在这上面纠缠,转移话题:“所以,你现在是认同了陛下对杨士祈的处置,决定暂时留他一条性命了?”
他应声:“不仅杨士祈,杨士范的性命我也会留着。就像你留下徐氏的命一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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