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她的神情迅速变化,撑着手想要从地上起来。
惊蛰疾步上前, 冷着脸往其腿弯处一踢, 让她跪倒:“且住!姑娘有命前不得擅动!”
霜降也从小暑身后绕出,与惊蛰一边一个按住她的肩膀, 不让她有任何挣扎。
徐妙清本就憔悴的脸庞在霎时变得更加难看。
“你——!”她嘶哑着声音看向阮问颖, 只有一侧明亮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迸射出万千恨意,“你是特意过来羞辱我的吗!”
阮问颖扬起一个轻巧的笑, 款款步入室内, 在离她不远处的凭案旁坐下,舒舒坦坦地应声:“是啊, 你怎么知道?”
徐妙清咬紧牙关, 愤恨无比地看着她,五指紧紧抓地, 仿佛要把她啖肉饮血。如果不是有惊蛰和霜降在, 阮问颖毫不怀疑她会朝自己扑来,与她同归于尽。
“阮问颖!你对我如此狠毒!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阮问颖拨弄着腕上的手镯,垂目不去看她,一派轻松悠闲道:“徐夫人和管事说你疯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勾结太子, 大逆不道。陛下本欲将你凌迟处死, 是我出面替你求了情, 才保住你的命, 让你能在徐家继续当你的贵女,享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你居然说我狠毒?”
“妙清妹妹,”她抬眼做出无辜神色,“你这份不识好人心,是否有些太过了?”
徐妙清嘶声怪笑起来:“不识好人心?阮问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替我求情,分明是为了能更好地折磨我!”
“把我没入奴籍,又不阻止我的家人赎买我,让我在府里待着,从原先的世家贵女变成低贱奴婢,日日夜夜饱受身份变化的煎熬……你看着我沦落到如此地步,一定很得意吧?”
“还行,没有多少痛快之意。”阮问颖道,“毕竟你的身份虽然成了奴婢,但你始终是徐大人和徐夫人的女儿,想来不会有多少罪受。”
“譬如我在来时见到的两名婆子,就是徐夫人专门拨来照顾你的,可见你只是名义上不再为徐家大姑娘,实际生活还是和原先一样,没什么不同。”
徐妙清冷笑:“都到了这会儿,你还和我说这些假惺惺的作甚?你既然有天大的脸面,能在陛下跟前力保我的性命,想来比我更加清楚情况,难不成还要我亲口向你说明么?”
阮问颖道:“我确实需要妹妹解惑。”
徐妙清吃吃笑着点头:“好,我今日便当一回好妹妹,满足姐姐的心愿。”
“那两个婆子的确是我娘拨来照顾我的,却也同时是来看管我的,只因我在得知自己被许配给一个低贱下人后寻死觅活,大喊六皇子不是陛下亲子,这一切都是六皇子和你的阴谋,我娘便怕我死了牵连全家,我爹也怕我跑出去祸害族人,这才着人来看住我,不许我寻死、不许我说话。”
“如何,妹妹现在的遭遇,姐姐可满意么?”
阮问颖环顾四周:“是吗?可这屋子里有边角之物都没有被收起来,瞧着不像是怕你寻死的模样。她们也没有将你绑起来,你若真的想死,何不干脆撞柱或从窗子口跳下,一了百了?”
“姐姐英明。”徐妙清道,“妹妹的确想过这么做,但被爹娘劝住了,使妹妹明白了为人子女、不该因一己之私牵连家人的道理,这才打消了念头。”
阮问颖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情态,见其虽然面容憔悴,但额头颈间并无伤口,手腕处也没有被捆绑的痕迹,心里便大致有了个底。
看来徐妙清嘴上说得痛快,内心深处还是惜命的,没有真的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地步。
想想也是,倘若她真是那样一名烈性女子,当初便不会与太子联手,做下那等下三滥的事情。
阮问颖没有揭穿,继续静静地听着,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徐妙清继续道:“同时,妹妹也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那就是——”
她的眸光猝然亮起,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十年风水轮流转。今日我落在你手里,受你折辱,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谁能确保我一辈子会是这样?”
“昔为浣纱女,今居宝座上。这样的例子在史书中还少么?只要我活着,还有一口气,就存在翻盘的可能。所以我不会死,会好好地活着,活到把你从云端上拽下来的那一天。”
她吃吃笑起来:“说来,我还要多谢姐姐,要不是姐姐在陛下跟前替妹妹求情,留住了妹妹一条命,妹妹也不会有机会明白这个道理。”
“颖姐姐,你就好好地享受当皇子妃、太子妃甚至皇后的日子吧。只是请姐姐切莫忘了妹妹的存在,偶尔想一想妹妹,因为终有一天,妹妹会来找姐姐的……”
不得不承认,徐妙清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精彩,让阮问颖即使站在她的对立面也暗生赞叹,心想,倘若其真的开通了这份心性,也许当真能在绝境中走出一条生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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